江幽兰衣湿袖单,影乃为瘦,秀发无力垂落,贴着岩壁蹲着,双手环抱屈腿,额头抵着膝盖,一动不动,默默滴着眼泪,那双大眼睛微微合拢,长长的睫毛上滴下的雨珠和眼泪瞬间交融,打着她冰僵的脸上。
风很冷,很狂,雨几乎横着飞来,山洞南面已有积水。
洞外孤怜的身影,确实不忍再看,恻隐之心触动了秦风,毕竟,她才十四岁。
秦风站在江幽兰身旁,遮住了云隐中残月,也挡住了部分风雨。
江幽兰抬头看见身前秦风,怒目陡张,猛然站起来,戟手指着秦风鼻尖,本想喝骂道,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哭泣。
转而江幽兰目光幽怨的死死盯着秦风,恨他、怨他,却又怕他,无法挣脱,就连挣扎都是一种奢望。
无奈与无助,让江幽兰内心最后的防线被彻底击垮,哭泣声在雨夜中更加响亮。
悲伤到极致,江幽兰猛然冲去,如恶鬼扑向秦风,一口咬在秦风肩上。
直到牙龈隐隐作痛,江幽兰才松开嘴,嘴角挂着血迹,齿痕深入肌肤,肩上血流不止!
秦风一声轻叹,却不知如何眷慰。
江幽兰将头靠在咬过的肩上,身躯随着哭泣而抽搐,哭声小了,雨却更大了!
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也分不清身上是冰冷,还是伤痛。更分不清江幽兰此刻的心,是在哭泣,还是在滴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因我而起,无论如何,都得挺过去了,命运让你受伤的地方,将来会变得更强壮。”
雨夜中,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力量,传到江幽兰耳中。
翌日,雨夜后的清晨,阳光格外明媚,一大早热浪翻涌而至,着陆京都。
秦风开始阅读关于这个世界规则的书籍,比如手中这本《天道·法禁》,讲的便是道、法、术、器相互关系。术要符合法,法要基于道,以器载术,为灵器,以器载法,为法器,以器载道,则为道器。
江幽兰悄然出现在秦风身前,善意提醒道:“这本《天道·法禁》,高谈虚论,满纸空言,对修行毫无益处。”
接着目光俯视着绝壁崖下半个京都,世间大美,不由感慨道:“大洛京都,繁华、秀丽、风韵;千里阁楼宫,红林染清风,真美!就是太热,不如天安国都,风凉四季秋。”
秦风知道江幽兰有话要说,于是合上手中书籍,拽于手、藏于背,起身上前小步,和江幽兰并立,静静站着、听着、不言不语。
“知道大司徒魏安公吗?”
“天安公国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魏安公便是天安公国的大司徒,掌管教化。”
“教化从来都是两面,寻常百姓,五常教之,务在于宽;而十恶之徒,则束之以严。于是天安公国便有了“影掠者””
““影掠者”是魏安公毕生心血,不在公国六军之中,只听命与大司徒。”
“上月初九,大洛帝国虎贲骑横渡藏林,急行万里,铁骑踏入天安公国屠尽“影掠者”,灭了大司徒满门,只留魏安公一人,正在押送大洛京都的路上。”
江幽兰说到这,前后情绪判若两人。美目死死瞪着秦风,神情如昨日雨夜,愤恨哀怨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秦风依然默默看向江幽兰,四目凝视,少女酝酿着情绪,少年平静的有些可怕。
江幽兰极力克制自己愤怒,长长睫毛下,双眸慢慢转为哀求,悲屈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良久,才哽咽道:
“魏安公,他是我外公!最疼我的外公。”
江幽兰凝望秦风,眼神与言语中都带着乞求、无助、认命和屈辱,只见她最后决然跪下,哭腔道:
“江幽兰以天道发誓,这一生,忠于自己夫君,身为秦家人,死为秦家鬼,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求世子能放了年迈的魏国公,当日指使“影掠者”抓你到“断峰崖”,想害你性命的是我,与魏安公毫无牵连,所有惩罚,江幽兰愿代他受罚。”
豆大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秦风没说话,只是将她扶起,转身坐下,再次打开手中这本《天道·法禁》,细细阅读。
阳光躲入云层,绝壁崖一片阴影,恰似江幽兰此刻内心写照。秦风如此冷漠的反应,让江幽兰恨不得将其烹而食之。自己先前放下尊严的哭诉,哀求,誓言,仿佛就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