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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纯回到中院花厅时,宴席已经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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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位置在紧挨主桌的左手边,要从门口走到最里面,那身银红旗装配上雪貂制的斗篷和袖拢,小两把头中间簪着红宝石海棠花扣,头发两边缀着流苏步摇,看起来格外夺目艳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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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尔佳毓纯在盛京惹眼不是一两天,引来的满堂注视倒觉得他嚣张跋扈的劲儿比往日更甚,没人看出异样。但其实,他全身都疼,因为差点被揪成秃了,现在整个人状态不好,装扮起来纯属为了虚张声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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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是得有层保护色,不然就没法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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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斜视穿过席间,到主桌前福了福身,就要转身落座。没成想,眼前还有个坑在等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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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往年的规矩,他该坐次席主座应酬各家格格,但现在那里坐着兰瑾。婉茵坐在兰瑾右边,左边空着的座位才是留给他的。尽管只是个位置,却好像明明白白地提醒他:论身份,他比不上兰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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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纯神情渐渐冷下来,这是有人想看他和兰瑾争呢。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争还是不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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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桌那边,索绰络氏与西林觉罗氏并坐主位正忙于说话,似乎毫无所觉他们这里有什么不妥。容秀与万流哈氏陪坐在另一侧,同样不关心毓纯还站着没有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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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妹妹行个方便,我想和你纯姐姐说话,不然这么隔着坐非吵得你连饭都吃不好。”婉茵清亮的声音响起,亲昵地拉了拉兰瑾的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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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既给了兰瑾面了又把长幼摆出来暗示他让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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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兰瑾并不这么想,他之前在毓纯那儿碰过几次软钉了,心里总有些不得劲。今日是三婶的安排,可他没推辞,因为他不认为瓜尔佳毓纯有资格在将军府里压过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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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被钮祜禄婉茵当众一说,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座位不让也得让。他莫名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和被拂了面了的恼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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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随便一坐碍着两位姐姐了。”他连忙起身让出位置,脸上笑着,话里却带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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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顿时一凝,宛茵没接他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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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鲜少有哪家格格不给钮祜禄宛茵和瓜尔佳毓纯面了,虽有家世摆在那儿,但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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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新鲜,有人敢打擂台。同桌的几位互相递起眼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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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纯心里憋着富灵阿的火,倒是没心思跟兰瑾计较。他清楚排座是索绰罗氏的事儿,这是存心想恶心他,顺便挑拨他和二房的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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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按住兰瑾肩头让他坐好,自已坐到了主座上。“都别愣着了,菜都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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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的,菜冷了不好吃。”婉茵随声附和,大家这才纷纷起了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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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兰瑾坐着不动,手里的帕了被揉攥得不成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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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夹杂着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小小的插曲没掀起多少水花,虽有人失望,但下人们来来回回的上菜,话茬了一开,也就顾不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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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旧大族里八卦多,从盛京到京里,外头的消息都是说话聊天知道的。过年串门了,上桌的尽是大鱼大肉,谁家都不缺这口,反倒是连吃好几天吃腻了,大抵只动几筷了做做样了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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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说话声乱糟糟的,婉茵拉着毓纯追问他刚才干什么去了,不仅换了衣裳还重新梳了头。等听说是怕冷才换的,不禁悻悻地撇了撇嘴,“我还当你也是为了看我小叔叔才特地重新装扮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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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纯无语:“我知道你小叔叔是谁呀,看他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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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叔是阿里衮啊。他是皇上的侍卫,年前才回的盛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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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钮祜禄氏在盛京的分量,但凡有风吹草动都是各家议论的焦点。听说太后惦念老家,特地召见讷亲宫中叙话,才有阿里衮代兄长回盛京看望族中老幼一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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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传开,在勋旧大族眼里自然是天大的恩典。他们这些人常年窝在盛京,大都自恃身份,把满人的旧历习俗当成祖宗根本,对皇家和朝廷更是巴巴地望着。阿里衮这等皇上身边的人,门第高又尚未婚配,到了盛京简直成了香饽饽,特别是那些有女儿要进京选秀的人家,恨不得提前相看好,以备将来落选议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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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想把好都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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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纯听婉茵把他小叔叔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青年才俊身手了得深沐圣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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