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只有萧崇琰与顾璟两人能看到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p>
太学一行人经历荒魂谷一战后变得越发谨慎, 并没有走出太远,呈扇形散开小心探查着四周。</p>
那些佛修则依旧在昏睡中, 只是气息瞧着平稳许多。</p>
齐小奇也被页安扔在人群中,整个人都被顾璟的琴弦捆成了一只粽子,却像是毫无所觉,正枕着霜华剑睡得心满意足。</p>
“啊噗啊噗。”</p>
甚至还一脸享受地流起了哈喇子,也不知究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p>
页安沉默地看了半晌,决定将齐小奇继续放置下去。</p>
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现在, 想必一定是不怎么容易死的。</p>
随、他、去、吧。</p>
“这些佛修的鬼化正在慢慢消退。”另一边,凌容青正站在萧崇琰身边低声说话, “若不出意外,三日之内便可恢复正常。”</p>
“嗯。”萧崇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们鬼化的源头在于若空,本就应当如此。”</p>
他说起若空时神情一如既往平静,凌容青却是微微一怔, 神情不可避免变得有些黯淡。</p>
“佛子大人他……”</p>
“他很好。”</p>
萧崇琰淡声开口,难得有心情多说上两句。</p>
“于修道者而言, 死生皆非定数, 若空虽陨落,大道却得证,既已成佛,又何来身死一说?”</p>
这句话中亦含着萧崇琰自身对转世与重修的理解, 真意隐隐落在其间,令凌容青很快便为之吸引, 陷入沉思。</p>
萧崇琰的身边这时才没有了其他人。</p>
他刚想迈步往更远处而去,却蓦地停下脚步,垂首低低咳嗽起来, 眼底划过一抹隐约的痛意。</p>
方才为鬼气所震荡的心湖剑骨,仍旧千疮百孔。</p>
顾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满脸冷意,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地如同在吵架,丝毫不见平日里好声好气的模样。</p>
萧崇琰眨了眨眼睛,非常迅速且没有志气地认错:“我错了。”</p>
他一本正经地开始为自己解释:“那时是我说得不对,应该是‘我尽量没有下次’。”</p>
那意思就是,要是没办法,那只能还有下次了。</p>
“呵。”顾璟被这理所当然耍赖的姿态气笑,懒得理他,甩袖就要离开,“下此就没有我了。”</p>
“不行。”</p>
萧崇琰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那飘扬而起的紫衣大袖,仰起脸,很认真地开口:“没有你,会很痛。”</p>
受了重伤,自然很痛,他又不是真的感觉不到痛。</p>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别人知道。</p>
而他恰好又很擅长也很习惯忍痛。</p>
但若是顾璟在的话,他就会忽然变得很怕苦,也不知为何很想喊痛。</p>
“你在,就不痛了。”</p>
哪怕顾璟什么都不做,他也在忍痛,但那种痛苦忍起来一点都不辛苦。</p>
因为他知道有个人始终会站在他身边。</p>
一转头,就看到了。</p>
“嗯,那你就安分点。”</p>
顾璟的脸色还没绷多久,便在这两句话下丢盔弃甲,顿时和缓下来。</p>
比萧崇琰略高一些,却要强壮太多的医修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将萧崇琰圈进怀里,让他能舒舒服服地借力。</p>
比起萧崇琰,顾璟要好哄太多。</p>
也可能是因为萧崇琰天生便知道该如何撩拨顾璟,即便他总是一脸认认真真的模样,却每每无知无觉地说着最柔软纯粹的情话,轻而易举便能让人心软得不行。</p>
这样的柔软与纯粹,只对顾璟一人。</p>
令人沉溺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p>
—</p>
“这里有些不对劲。”</p>
片刻后,页安领着几人外出探查归来,向萧崇琰复命。</p>
“这片区域按理应当是入城的通道,但四面却都铸有高墙,且看不到一扇门,就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页安的神情有些凝重,“这片区域有很强的阵法,我们御风向上,却怎么都无法越过高墙。”</p>
这显然并不合理。</p>
“嗯。”</p>
萧崇琰这时又在看着南方那座高塔,目光落在震颤频率极高的六角铃铛,转头看了顾璟一眼。</p>
顾璟朝他点了点头。</p>
“你看到的,都是冉经秋想让你看到的,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里。”</p>
每一任看守天空城的大祭司,在天空城大阵的加持下,都会拥有这样一重小天地。</p>
所有从天空城天柱中逃逸的鬼族,都被关入了这方小天地内,又成为供养大阵的灵力来源。</p>
如今,他们成了这里的又一批囚犯。</p>
页安有些惊讶,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您是说,大祭司是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的?”</p>
可是为什么?</p>
灵族大祭司难道不是殿下的好友吗?</p>
“因为那不是冉经秋。”顾璟在旁冷冷开口,神色间颇为厌烦,“那是灵族的身外身。</p>
“身外身的某种特质会被放大,只看冉经秋当初分离出去的是什么。”</p>
萧崇琰向页安接着解释道。</p>
“所以说,身外身并非是真正完整的本体,也就是说如今把我们困住这里的并非是大祭司的意志……”</p>
页安低低轻喃出声,很快梳理分明。</p>
“不,是一部分意志。”</p>
“扑通——”</p>
就在页安说出那句话后,几人周围聚在一起的太学学生忽然一个接一个倒下,无声无息陷入昏睡。</p>
与此同时,一道轻柔冰凉的声音蓦地响起,落在几人耳边。</p>
“啊,被发现了。”</p>
在高墙顶端,有一人着黑色祭服,银色长发如瀑,长长拖曳到脚边,微笑向他们看来。</p>
“冉经秋可是快撑不住了,这才分离出了我。”</p>
“但如果他消失了,那我岂不就能成为真正的冉经秋?”那身外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邪气,明明声音轻柔至极,却无端带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意味,“毁灭比新生要容易太多,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不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