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是县水之战的导火索,疯子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县水对面的城池是齐国粮道的咽喉,攻下那座城池意味着齐国前线将在短时间无法得到充足补给,简而言之就是齐军大败——事实印证了这个观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疯子和当时统领精兵的将军得到将令,率领三千精兵偷渡县水。县水听上去是水,实则为一座横跨南北的长盘形深湖,疯子和将军安排两千人从湖的西北侧进攻,而自己亲自登上战船,率一千习水的士兵吸引齐军火力,在湖中也更好观察各士兵的动向,是绝佳的指挥地。
偷袭始于寅时,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遭到奸细泄漏,绕西北面突袭的士兵被早就埋伏已久的齐人进攻,在战船上的将军和疯子其实完有能力组织众人撤退,可恰逢大雾天,他们只能听到围绕湖面的厮杀声,根本看不清岸上的情况,可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疯子估计齐人派遣了上万名士兵对他们进行歼灭,这本就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时机也同样没掌握在他们手中,眼看楚军就要被尽数消灭,疯子用了楚国巫术师最为忌讳的禁术。
“我让他们都瞎了。”疯子低声说道。
“瞎了?”
“没错。”这件事对疯子而言相当难以启齿,即便在炼狱生活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释怀,因而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自己的梦境托盘而出。
陈简听出他的呼吸在微微颤抖,明白此事对疯子意义非凡,很可能是他最终自愿接受炼狱刑的根本原因。
他问道:“那是怎样的禁术?”
“我现在已经说不明白了,”疯子语气难得平淡,“上百年来,我强迫自己忘掉那件事,可随着时间推移我只会越记越清楚,本以为县水之战已经烙印进了灵魂,可有一天,我忽然就忘了。”他颓唐地苦笑。
陈简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有忽然忘记几件童年趣事的经历,对于生命无止境的疯子而言,忘记几百年前的事再正常不过。
“现在我只记得,那个禁术是楚国的杀手锏,也是大家不愿使用的巫术,巫术师们担忧它会造成不可逆转地伤害,简而言之,是担忧禁术会波及到自己人。不过我用了,不顾违背军令,偷偷使用禁术——那次的效果一定很好,因为楚军大获胜。为了掩盖齐军尽瞎的事实,我下令让士兵把所有齐军杀了。是我把一场战败逆转,也是我让一场战争变成了生灵涂炭的杀戮……”
疯子懊恼地捂着脑袋,仿佛在经历忏悔刑一样。
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看到疯子因忏悔刑而痛苦,他已经能忍受了吗?陈简内心百感交集。
“或许是我摧毁了楚国的龙脉……”
远方传来的细微哭嚎轻轻传入疯子耳中,他眺望着如圆盘似的火焰天空,除了不受热浪影响依旧散发着熠熠生辉光芒的各种玉石之外,这个通红的世界再没有一棵有生机的植物,到处都是荒芜,如同他憔悴不堪的心灵一样空洞,他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继续呻吟着、忏悔着。
“齐人因县水失守而前线溃败,楚军一路南下,齐国亡了,三世却忽然发疯了一样,变得昏庸无能、行事诡异,他的魂魄仿佛被妖怪操控夺舍了,整个宫内都弥漫着不详的气息——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