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抽出时,那书生已经血流如注,却还嬉笑望着宫门方向的样子吓得众人一缩。
“走吧!”陈克重不忍心,再劝。
可那书生目光坚定扯了扯缰绳,咳嗽时马蹄前迈,继续逼得不明所以的侍卫缓缓后退。
“我祖籍光山,人与我不及豆蔻便定下终身,碌碌多年,每每回想,便觉得愧为男儿,又还怎能失信。”
陈克重马鞭一甩,“啪”一声在那书生脸上抽出一条刀口大小的血痕,那书生歪斜一阵,扶着马鞍整了整散乱的头发,依旧笑脸问到“大人?”
陈克重又猛然甩出一鞭,这一鞭却是抽在了要上前捅马的侍卫身上,随即,如龙的仪仗两分,那书生客气道了声谢,沿途洒着花生便独自朝朱雀宫门而去。
此刻,两道的百姓纷纷耳语,大都目瞪口呆看着一串长长的血迹缓缓向前延伸。
那书生白衣染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血水流干而亡,他力竭掉下马时,一只脚还被绳索拴着,便这般半个身子倒挂地上,被跛脚的马儿拖着渐行渐远。
可惜,前头皇宫还有好几十丈远。
黄粱目光空泛,后背在石板上摩擦一阵,又停留一阵,仰面正好看见天,天上,也不知谁在良辰美景时恰好放飞了一只纸鸢。
那纸鸢肯定扎得好,可飞得太高别人未必像自己一样看得见,就像六月十八北燕立后,达官贵人们欢歌笑语,又有多少能看见个亡命的书生惨死在高大的宫门之前,即使看见,也多半会骂自己傻子。
傻就傻吧,黄粱觉得无比困顿,他无力闭上眼睛,悄然说道,“傻就傻吧,这趟,总算有胆来了不是。”
那书生和白马一起死在了离朱雀门咫尺之地,大街上的闹剧很快平息,打扫干净时,陛下迎亲的仪仗又接着奏乐接着舞。
满地的喜果。
宫外没人看到,一只火红的纸鸢断了线,坠在了不知多远也不知名的地方。
与此同时,前来宣诏的老太监爬上了高五丈五的地方,看见锁春宫的凤台之上,那位即将被册立为后的,本该无比荣光的贞妃慢慢攀上齐腰石栏,然后,她回眸冲着宫门外一笑,再纵身一跃……
六月十八,酒剑书楼难得歇业一日。
苏少爷赶走所有人,独自坐在三楼窗边,看了桌上摆放整齐的酒水一眼,见楼下来人取下斗笠,他抬头说道“知道十三叔要来,我买齐了东都最好的酒!”
苏少爷喊那一声十三叔时,神情仿佛一下回到了当年的饮马荡,孩童一般迷离的眼神里,他仿佛看到了大漠,看到了草原,甚至,还看到了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