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师表情复杂地看着田灼“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田家难逃此劫,我也清楚,就算自己插手,恐怕也改变不了多少,但毕竟与你田家先辈也算是有过交情,所以才答应下来,如今看来,果真是做了无用功。”
田灼声音颤抖“你,不,前辈,前辈就是当年与我田家约定的那人?”
白天师点点头,又伸出两指点在贺成后腰之上,引出一道黑气后,他问贺成“还有异样的感觉吗?”
贺成摇摇头,现在身体轻松至极,再无沉重与疼痛的感觉,白天师盯着手中黑气若有所思,片刻后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玉瓶,随手捏了个符,将那道黑气收了进去。
田灼几乎要哭出来了“前辈既然与我田家有约,一定要救我田家啊!”
“大人要救我田家啊!”轮椅上的老者,在这个时候,终于再次苏醒,可是睁眼就是田家众人被莫名黑色物质困住,老者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加速流逝,若非医疗床变化而成的轮椅,恐怕根本醒不过来。
轮椅上的老人知道如今这事情,恐怕正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继续求情“大人与先辈有过约定的,你不能不救我们啊!大人,你要的功德币,我们可都给你了!你不能不救啊!”
“救?”白天师反问“这黑色的东西是死气,从太渊之中沾染,你知道太渊之中埋葬的是什么吗?连云上的那些种族都不敢随意触碰这东西,如何救?我很早以前,就与你们说过,也警告过你家先辈,若是无法承担后果,就不要去触碰,可惜啊,你田家太贪了。”
轮椅上的老者闻言,深吸一口气,许久,都没吐气,他想起来了,在这生命的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天,在“煌”星之上,正是眼前的大人,站在干裂的大地上,对他爷爷说的那句话“据彼之尸,其为人折颈披发,无一手。”
往事历历在目,“煌”星上,白天师看着还带着泥土的棺椁,直摇头“这东西可凶狠着呢,别看现在给你们田家好处挺多,迟早连本带利收回去,要我看啊,早早觅个道境,丢进去了事。”
“大人有所不知,这棺椁有非凡的实力,入我田家不过一年,我田家就有诸多族人实力跃升,如此下去,想来用不了多久,我们田家就能成为更高一级的势力了,到时候离开这环境恶劣的‘煌’星,也不再是梦想了!”田家老家主很是犹豫,他还是想将棺椁留下来。
白天师皱眉“若是无法承担后果,就不要去碰,你们想借用棺椁,但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到时候你田家被灭,还谈什么跃升一个等级?”
田家老家主抱拳跪了下去“还请大人指条明路,这棺椁能令我田家上升好几个台阶,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它送走啊!”
白天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那,那就试试吧,不过要先说好,你们平日里要将这棺椁封闭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否则这棺椁一旦爆发开,怕是它所在的星球,都要遭殃,业障难消。”
田家老家主有些为难“可是,大人,这棺椁一旦进了独立的空间,我们就无法从中得到……”
没等他说完,就感觉到了白天师身上透出来的冷意,连连点头,改口道“都听大人的,除了特定的时间,我们一定将其封闭进特定的空间!”
白天师点头转身离去“对了,铸好三千六百枚功德币,等棺椁不受控制的时候,我自会出现。”
田家众人都匍匐下去,目送白天师离去,那身影化为一个黑点,融入周围,人群最后的年幼者抬起头询问“我们真的要将这宝物封闭起来吗?”
族长面色明暗变幻,最后模糊,记忆终于结束。
母星田家地下,黑色物质彻底吞没老者的生命力,而另一边的田灼已经木然,他额头的犀角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依靠棺椁得到的进化也好,“道”法也罢,都在消退。
田家众人与田灼一般无二,犀角显现,代表生命在退化,他们哭喊,还不愿意认命,很快,他们意识到没有机会从这里离开了,于是哭喊又变成了愤怒,他们气愤活蹦乱跳的白天师与贺成,他们是高贵的降临者,怎么会死在这两个贱民眼前!
田家众人想起属于犀角一族的某些咒术,可最后却连一句完整的古语,都说不出口,只留下嘈杂的声音,像是犬吠,回荡在这个地下空间中。
过了许久,四下彻底安静了,倒是那小和尚与莫德还在抽搐,他们身上都有白色的光芒在闪烁,二人明显还有意识,但是不敢动弹,甚至不敢说话,他们望着白天师,既畏惧,又似乎在期盼怜悯。
可白天师没有看他们,他看着还在蔓延的黑色气体,叹了口气“这死气过盛,很快就会蔓延到外面,要是没人来阻止,天玺城怕是完咯。”
贺成不解“前辈不出手吗?”
“天玺城来了这么多人,哪轮得到我出手。”白天师抬手,这周围的符文早就被死气沾染,他随意一震,便震开了一个窟窿,地上那层已经起了火光,似乎是方才符文破裂的过程中,又触动了什么阵法,火焰从窟窿处落下,漂浮在死气之上燃烧,白天师提着贺成一跃而出。
没多久,田家整片地面都震动起来,随即坍塌下去,一股一股的黑色气体蔓延出来,周围有人注意到了,很快有人出手,但是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修道者参与进来,最终,天玺城一个大阵开启,田家的那片空间被切割开来,眼看切割就要完成,有人人影跌跌撞撞出现了。
是莫德!
远处同德楼的楼顶,借助白天师的能力,贺成看到了这一幕“前辈,那个戎州的老僧还没死!”
白天师有气无力地应答“是啊,他杀了他徒弟,用他徒弟的生命灌溉了他身上那些白色的光芒,所以才能逃出来,这不正是你所预见的吗?行了,你别管别人了,这个东西你收着。”
他掏出玉瓶,正是之前收纳的那道黑气,黑气异常安静,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将之与导致田家覆灭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记得我说的话吗?”白天师直勾勾盯着贺成“你是个稀有容器!而且就在刚才,我发现你这个容器,不同于以前我所见过的,你十分特殊。”
白天师将玉瓶递出去,继续说道“你可知你被黑气包裹住的时候,虽说昏迷了过去,但你却实实在在地容纳了这一道死气,古往今来,我从未听过,更没见过有活人能容纳死气。你九脉断绝,看似断了活路,可依我之见啊,正好,在这世间觅九道奇绝之气,为你重塑九脉!”
见贺成不语,白天师蛮狠地将玉瓶塞到贺成手中“而这道死气,就是你容纳的第一道气!”
贺成看着手中玉瓶,他并没有太激动,他清楚得记得方才在田家地下的感觉,那种钻心彻骨的痛苦,他不可能忘记。可他也明白,白天师说得对,自己既然能容纳这道死气,或许,真的能重塑九脉?
白天师满是褶皱的脸凑了过来“对了,你不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吗?是天灾还是?”
贺成想了想,梦境虽说诡异,但绝不是天灾,他道“是。”
“这就对了嘛,”白天师似乎更高兴了,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是有人要杀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最好办法就是让你强大起来嘛,他杀不了你,你不就能活下去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在指望我给你画一道符文改变你的命运吗?”
说着白天师抬手一捏,一个符文出现,他松手,符文又散去“在你昏迷之前,我问过你一句话吧,你能够预见到命运,你有想过命运是什么吗?”
面对白天师咄咄逼人的问询,贺成思绪越发凌乱,他想起自己的弟弟为了自己,已经与外来者有联系了,他想起在休与山中,不论多小心,都会因为只有一层气而受到无端挑衅与嘲讽,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在长青天里的逃亡,他想起田灼以及无数外来者高高在上的样子。
最后,他又想起那个梦境,那团雾气,那张惨白恐怖的脸。
这么多年来,自己何曾安稳过?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那或许是这世间有什么东西错了。
“什么是命运?”白天师还在问。
贺成终于回答了“命运是选择,田家一直都在选错误的东西,所以他们覆灭了。”
“那你呢?你要怎么选?”白天师看着他,远处传来震动,在白天师身后,那片空间彻底被切割开,黑气在咆哮,却不能逾越空间的规则。
贺成将玉瓶收了起来“我只是想活下去,还请前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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