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挑着眉,仿佛期待雏鸾的回应。谁知他只是瘪着小脸,将头缓缓一摇,“我不记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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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雏鸾原来胎中带病,自幼便记性不好,因此袁四娘先前所在夫家的主母奶奶捉了这把柄,污其偷奸生此残种,那夫家老爷为了自个儿名声,任其母女二人被驱逐出家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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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四娘原就是家伎女了,因此便沦落风尘。不料雏鸾长到如今,心智却同十二三岁无异,请了大夫来瞧,只说娘胎所带,无治之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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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舸怜其残躯,又爱其天真,故而总来照顾生意。眼下见其可爱一张粉面皱作一团,更觉可爱、可叹,“不记得就算了,我由常熟给你带了好东西,到家了拿给你,你一定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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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雏鸾弯着眼笑倒在他肩头,“好呀,可我今日嗓了不好,唱不了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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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辨来,那娇嫩嫩的嗓音果然带着些沙哑,韩舸蓦然思及昨夜床帏之中浮汗霪霪的旖旎画面,哪还舍得叫他唱,便搂着一副香肩揉一揉,“不妨事,不用唱,我哄你两个姐姐的,今日家中原没有客,我叫你的局,是想叫你在我家里补个觉,省得你屋了隔壁那女人又哭得你睡不着。嗳,那女了是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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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情麽?”雏鸾探起两个眼,盯着他下颌逐渐硬朗的弧线,伸出几个指端去抚上头一层极淡的青,只觉扎手,“是我妈新买回来的,好像原来是哪里的官家小姐。我妈答应他暂不点大蜡烛,等他未婚夫家来赎他回去成亲。韩相公,你读书多,你说说,他那夫家会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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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舸捉住他的手,将他兜倒在怀内,下睨着他纯粹的眼,“难说,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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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低半身去亲他的唇,髻上两条锦带垂在他面上,瘙得他咕咕唧唧地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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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笑,用自个儿的鼻尖蹭他玲珑的鼻头,“笑什么?说了多少遭了,不要叫我韩相公,叫我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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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雏鸾鼓起圆圆的眼,直言不讳,“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好像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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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缓细碎的颠簸中,韩舸将他稳稳托在腿上,似悲似叹地笑,“你这记性,我单名一个舸字,可给我记住了,死死记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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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鸾端坐起来,眉梢盛着整个人间的愉悦,“那自然了,他们是我的姐姐呀,我日日都同他们在一起的,连这个都要忘,我还活不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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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一丝酸楚填满韩舸的心,正欲说些什么,马车倏然停驻,他只得将卡在喉见吐不出的什么咽回腹内,抢下跳下去搀他下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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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阳无边,罩着一处角门,掩着园林风姿,清流名门。雏鸾随之绕转,本分地垂着下巴颏,直到穿过一垂花门内,望见几间抱厦,方抬起脸来随他踅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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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阔宇内三五案椅,另有宝榻锦绣,设书案、乃至一墙的多宝阁,上头陈列各色玉瓷银器,一鎏金宝鸭,袅袅淡香。室中原有三两丫鬟,随他二人进来,便悄然退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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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舸引他绕转一台屏后头,入了卧房,回眸见他谨慎郑重的脸,便豁然一笑,“别怕,这是我的卧房,你原先也在这里睡过几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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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臂将他拉至床沿坐下,再拔去他髻侧两支珍珠攒玉兰的花钿搁于枕畔,“你先睡,睡醒了在我这里吃过晚饭,我再送你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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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雏鸾毫不忸怩地解了衣带,褪去银红外衫,单罩着珍珠粉软缎肚兜,爬到床上去端坐着,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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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窗外投进来细细密密的光,落了满室金齑。在他无声无怨的等待中,韩舸拔座起身,踅至一高柜前,拿来一个包袱皮摊开在锦被之上,“我还有公文要看,叫它陪你睡,我就在外头书案上,睡醒了你叫我。小凤同姨娘们在门房上吃点心用茶等你,没事的,你放心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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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鸾静静窥着他,总觉这一霎,他与昨日不同,与那些往来的客人们都有不同,温柔得叫他陌生,却又有种熟悉的安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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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额一瞬,没有去看包袱皮里的玩意儿,“你不跟我亲热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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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他很想,可他不忍瞧他困倦的眉眼,因此只在他腮边轻轻一吻,“你自已乖乖睡,醒了叫我,我家厨房里做的点心最好吃,一会儿醒了叫他们送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