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微大会一般举行三日,期间离人峰众弟子不用上早课、也不必被大师兄逼着练剑, 所有人都像是脱缰的野马, 好不快活。</p>
第三日清晨,牧谪拎着九息剑前去玉絮山练剑, 还没过长赢山索桥, 迎面就遇到离索过来。</p>
牧谪道:“离索师兄。”</p>
离索瞧见他,笑道:“今日要同青玉比试, 你还有心情去练剑?”</p>
牧谪点头:“嗯。”</p>
离索知晓他清晨练剑是每日的功课,也没多说, 他笑着说:“你知晓此番阐微大会,众人在私底下已开了赌盘吗?”</p>
牧谪眉头一皱, 道:“师兄,掌教不准赌。”</p>
离索笑道:“并不算赌,怡情罢了。”</p>
牧谪还是不赞同。</p>
离索看了看周围, 凑到牧谪耳畔, 小声道:“圣君也下了赌注。”</p>
牧谪一听,诧异地看他。</p>
离索看起来都要绷不住笑了:“你知晓师尊押了谁吗?”</p>
牧谪不知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他故作镇定道:“谁?”</p>
离索算是看着牧谪长大的,虽然牧谪此时没什么神情, 但离索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紧张。</p>
真是奇怪, 明明是自家徒弟和一个外人比试,牧谪竟然会担心自家师尊去押旁人?</p>
离索在心中笑得不行,吊了他半天, 才点头:“正是你。”</p>
牧谪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p>
离索又问:“那你想知道圣君押了多少吗?”</p>
牧谪疑惑。</p>
离索凑到他耳畔,轻轻和他说了个数字。</p>
牧谪:“……”</p>
牧谪面无表情:“哦。”</p>
一块灵石,不如不押。</p>
“只是博个彩头而已,”离索笑得不行,“昨日圣君去寻夕雾时,无意中撞到了星河在偷偷押注,好在圣君并未怪罪,还弹给了星河一枚灵石。星河以为圣君要押注,一晚上就宣扬了整个山门皆知。”</p>
牧谪:“……”</p>
原来连一块灵石都没押。</p>
迟早要把那虞团子给暗杀了。</p>
牧谪头疼地去练剑了,练了半个时辰,便回到泛绛居去叫沈顾容起床。</p>
一路上,所遇到的师兄全都同他热情地打招呼。</p>
“牧师弟,我们都打算押你,师兄押了一块灵石。”</p>
“我也是我也是,我押了一块半。”</p>
“牧师弟一定要赢啊,要不然师兄辟谷丹都吃不起了。”</p>
牧谪:“……”</p>
所以说,离人峰的弟子到底为什么这么穷?</p>
既然都连辟谷丹都吃不起了,为什么界灵碑那却还铺着大量的灵石?</p>
疑惑牧谪整十年。</p>
怪不得之前离索师兄说是怡情小赌了,若要赌大的,他那群抠搜的师兄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灵石来。</p>
牧谪快步回了泛绛居,沈顾容已经破天荒地起了。</p>
院子中的夕雾花已经重新开了,沈顾容一袭白衣,正站在花圃旁,微微垂眸盯着指尖的一簇小花,不知在想什么。</p>
牧谪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心尖一疼,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仿佛怕惊扰了他。</p>
“师尊。”</p>
沈顾容手指猛地一蜷缩,将那簇花直接紧握在掌心。</p>
他偏头,淡淡道:“你回来了。”</p>
牧谪点头,走上前,道:“师尊的冰绡又戴反了。”</p>
沈顾容微微歪头,就听到牧谪道了声冒犯,抬起手将他的冰绡解下来又重新缠上去。</p>
沈顾容自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惯了,十分安静地站在那等着牧谪给他戴好。</p>
直到牧谪戴好后,往后退了半步,沈顾容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的贴身小厮,而是他徒弟。</p>
沈顾容干咳了一声,尴尬地扶了扶冰绡,含糊道了声谢。</p>
「你是断手断脚吗,戴个冰绡还让徒弟帮忙?」沈顾容心想,「迟早懒死你。」</p>
牧谪:“……”</p>
牧谪并没有感觉沈顾容有多懒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侍奉他师尊日常起居之事已经乐在其中。</p>
那种奇特又细微的掌控欲让牧谪不知不觉有些着迷,恨不得将他师尊里里外外纳入掌控。</p>
晨钟敲响,沈顾容将掌心已经揉碎的夕雾花扔掉,蹙眉道:“将院子的花换了吧。”</p>
牧谪一怔。</p>
沈奉雪自从入离人峰后便一直住在泛绛居,听离人峰的戒律堂长老说过,那泛绛居院中的夕雾花几乎从未断过,为此沈奉雪还曾去风露城寻来朝露日日灌溉出灵壤,能使夕雾花常开四季。</p>
联想到沈顾容之前曾说过的那个名唤“夕雾”的故人……</p>
牧谪尝试着道:“师尊不喜了吗?”</p>
沈顾容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尝试着道:“不是不喜,只是觉得不需要了……”</p>
就好像是一直空荡荡的内心仿佛被什么填满,他不需要再靠这虚无缥缈的死物来做慰藉。</p>
这是沈奉雪残留下来的意识,但是沈顾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觉得这种意识他不排斥,便未曾去深想。</p>
见沈顾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像幼时牧谪见过的悲伤又孤寂的模样,他连忙道:“好,弟子帮您换。您想要换什么?”</p>
果不其然,沈顾容脸上还未酝酿出来的悲伤瞬间散了。</p>
他歪头想了想:“墨竹吧。”</p>
牧谪道:“全换成墨竹吗?”</p>
墨竹虽然难寻,但按照离人峰的势力,却能寻到不少。</p>
沈顾容点头,他摩挲了一下腰间系歪了的腰封穗子,蹙眉道:“随便种几颗,我制一根竹篪就好,其他的随你。”</p>
牧谪闻言唇角一抽,做竹篪?这是又要打算祸害谁的耳朵?</p>
他师尊怎么还没忘记这一茬?</p>
晨钟又响起,牧谪叹息着将沈顾容的腰封重新系好,带着他去了比试台。</p>
第三日,只有一场比试,那就是牧谪和青玉的。</p>
哪怕马上要上场了,牧谪还是将沈顾容送到了阁楼里间,为他沏好了一壶茶后,单膝点地,温声道:“师尊,我会赢的。”</p>
沈顾容淡淡道:“好,我在这儿看着。”</p>
牧谪轻轻一笑,微微低下头。</p>
沈顾容眨了一下眼睛,心想这是要干什么?</p>
牧谪耳根通红,一边疯狂唾弃自己,一边却又抿着唇强撑着没动。</p>
沈顾容这才了然,心道:“这是要摸脑袋?”</p>
想到这里,沈顾容心都软了。</p>
「真是太乖啊了他!」沈顾容心中喜滋滋地抬手轻轻摸了摸牧谪的头。</p>
“去吧。”沈顾容道,“师尊等着你回来。”</p>
牧谪这才红着脸满足地拿起九息剑,不敢看沈顾容垂着头快步离开了。</p>
九息啧啧啧:“你在你师尊面前还真乖呀,和在旁人面前完全不一样。”</p>
牧谪变脸似的,出了里间便是面无表情,哪怕遇到奚孤行也只是恭敬一礼,连表情都没有变上半分。</p>
“少说点废话,烦。”</p>
九息撇嘴:“一说到你师尊你就凶我,你是不是爱慕你师尊呀?”</p>
牧谪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他怒道:“放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p>
九息被凶得极其委屈,讷讷道:“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这般过激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呢。”</p>
牧谪:“……”</p>
短短一句话,牧谪就不可自制地想起来那被他强行忘记的旖旎梦境。</p>
梦中,黑发红衣的少年沈顾容躺在他柔软的榻上,身形柔软任他为所欲为,牧谪浑浑噩噩地似乎被魅魔诱惑,醒来后自责了许久才终于那大逆不道的心思按捺了下去,现在九息再次直接给他挑了起来。</p>
牧谪咬牙切齿,冷冷道:“我为弟子,怎可对师尊有觊觎之心,这种狂悖之言话万不可在旁人面前说。”</p>
九息不太懂这种儿女情长,只好说:“好吧。”</p>
牧谪冷着脸上了比试台。</p>
温流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他过来,六亲不认地说:“你再晚来一息,我就判你认输。”</p>
众人:“……”</p>
牧谪早就习惯了他大师兄雷厉风行的性子,也没说什么,微微一颔首,算是赔罪。</p>
青玉看到牧谪来了,拿着弯骨刀,纵身跃上了比试台。</p>
两人一上去,下面看台上的所有人立刻一阵欢呼,喊什么的都有。</p>
“牧师弟!牧师弟威武!”</p>
“青玉,若是赢不过他,你就别回妖族了!”</p>
“快些快些!快些打!”</p>
“冲啊,牧师弟!为了师兄的一块灵石!”</p>
青玉对旁人的话不怎么在意,他只觉得台上寒风阵阵,他扒拉了一下狐耳,扬眉道:“牧谪,谁惹你了,怎么看起来要杀人?”</p>
九息剑直接出鞘,牧谪冷冷道:“你废话就这么多吗?”</p>
青玉说:“我听说你们人类十分喜欢叙旧,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