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峰。</p>
朝九霄从未觉得空气有如此清甜。</p>
风雨潭的毒雾散去，连最讨人厌的沈十一也下了山, 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p>
双喜临门, 朝九霄打算找师姐庆祝一下。</p>
只是到了白商山，却瞧见素洗砚正在摆弄弟子契, 眉头紧锁着。</p>
朝九霄：“师姐？”</p>
素洗砚看到他, 勉强一笑：“九霄——好好穿衣服。”</p>
朝九霄不甚在意地将大敞的衣襟胡乱理了理，道：“你在看弟子契？你那徒弟怎么了？”</p>
素洗砚叹息道：“丢了。”</p>
朝九霄：“？”</p>
朝九霄心想我可没决定要帮离更阑下手啊怎么这么快就丢了？</p>
他忙问：“丢哪儿去了？”</p>
素洗砚道：“好像是偷偷跟着十一去咸州了。”</p>
朝九霄：“……”</p>
朝九霄沉默半天, 才干巴巴地说：“不、不关我事啊，我可没……”</p>
素洗砚抬头：“什么？”</p>
朝九霄犹豫半天, 将离更阑找他的事一一说了。</p>
素洗砚蹙眉道：“当真不是你做的？”</p>
“才不是！”朝九霄嗷呜一声，脸都气红了, “我就算再讨厌沈奉雪，也用不着使这种法子算计他！”</p>
素洗砚狐疑地看着他。</p>
朝九霄气得半死：“师姐！”</p>
素洗砚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道：“我不是不信你, 只是那咸州可是离酆都极近, 若是十一和夕雾误入了酆都……”</p>
天边再次下起了小雨，雨雾笼罩整个离人峰，莲花湖巨大的菩提树之上仿佛有灵性似的，缓缓吸纳雾气。</p>
酆都。</p>
沈顾容双腿都在发软，他艰难道：“我、我们、我们不、我们不会……”</p>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才强装镇定, 道：“我们不会要进去吧？”</p>
牧谪见他吓成这样还在强装着师尊的镇定自若，闷笑了一声，道：“不进去。”</p>
他取出坤舆图来, 随意点了点，道：“咸州城在酆都南边，我们到了酆都，说明咸州也不远了。”</p>
牧谪抬手指了个方向：“我们只要直直往前走，就能到咸州外围的雾障。”</p>
沈顾容对“直直往前走”有点莫名的心虚，他干咳一声，道：“那就交给你了。”</p>
牧谪称是。</p>
酆都的门依然大开着，算了算时间此时约摸要到子时了，沈顾容不敢再留，正要和牧谪一起钻进灵舫中时，那不远处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求救。</p>
“救、救命——”</p>
沈顾容面无表情地问牧谪：“你听到什么了吗？”</p>
「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p>
牧谪：“……”</p>
牧谪只好说：“我什么都没听到。”</p>
沈顾容闻言，也有些沉默了，小声说：“我们还真是没有良心。”</p>
牧谪：“……”</p>
他偷偷往酆都门口瞥了一眼，发现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影正在疯狂地朝外跑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哪怕用尽了全力，却依然在原地打转，好像怎么都跑不出来近在咫尺的大门。</p>
沈顾容又被吓到了。</p>
牧谪比他胆子大太多了，扫了一眼，道：“那的确是生魂。”</p>
“啊？”沈顾容一愣，“真人啊？”</p>
牧谪点头。</p>
沈顾容见状更想走了，若是他们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难道要被困死在那鬼城里。</p>
沈顾容不想，沈顾容不敢。</p>
但那求救声已经越来越弱，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拼命往里拖，只能发出一声声的呜咽。</p>
沈顾容：「我才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那是善人才会做的事。」</p>
沈顾容面无表情地看向牧谪，道：“徒儿，去救人，师尊在这里等你。”</p>
牧谪：“……”</p>
牧谪低头闷笑了一声。</p>
沈顾容莫名脸热，抬手招出道侣契停在肩上，低声道：“快去，我在这里等你。”</p>
牧谪笑了笑，道：“是。”</p>
说罢，转身走向酆都大门。</p>
那求救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拖走了。</p>
沈顾容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有些奇怪，方才那求救声……怎么那么熟悉？</p>
牧谪已经大步流星地进入了酆都，很快就没了踪迹。</p>
沈顾容窝在灵舫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小声嘀咕：“牧谪都不晓得害怕的吗？就这么直接进去不再观望观望？”</p>
他觉得鬼可怕至极，所以完全无法理解牧谪那种胆子大的，为什么就不怕鬼呢？</p>
但仔细想想，牧谪在外游历这么多年，早就杀过不知多少鬼修，怎么可能怕那只一点威胁都没有的鬼魂？</p>
沈顾容等啊等，觉得自己已经等到天荒地老了，实际上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p>
他屈指逗了逗停在肩上的道侣契，自言自语道：“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p>
道侣契并不会说话，但扇了扇一对翅膀表示回应。</p>
沈顾容只好继续等。</p>
又等了半个时辰，牧谪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他最怕的东西。</p>
沈顾容正趴在窗棂上盯着酆都门口发呆，一阵阴风吹来，突然感觉到耳畔似乎有婴孩啼笑的声音。</p>
沈顾容猛地打了个寒战，彻底清醒了。</p>
他四周看了看，发现偌大个灵舫空无一人，连床底下都没有半个影子。</p>
沈顾容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紧张过了头，错把风声听成鬼泣声了。</p>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然后……</p>
将木樨和林下春都召了出来。</p>
木樨恭敬站在他身旁，道：“圣君。”</p>
沈顾容正在拎着林下春晃来晃去，道：“你快出来啊，你出来。”</p>
林下春是三界凶器榜的榜首，人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然，这只是外界传言，实际上的林下春虽然是第一凶剑，在同人交手从无败绩，但它的本性却极其怕人，只想窝一个小角落里度过余生，谁也不理。</p>
林下春不想出来，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p>
沈顾容怎么叫林下春都不敢出来，只好放弃了，他对着木樨道：“周围有鬼气吗？”</p>
木樨探了一下，如实道：“不光周围有，整个灵舫都有。”</p>
沈顾容：“……”</p>
沈顾容害怕地抱紧了自己的剑，讷讷道：“灵舫……不是有结界吗？”</p>
木樨道：“那结界随着灵盘一起碎了，现在只是一艘寻常的画舫。”</p>
沈顾容彻底蔫了。</p>
与此同时，耳畔再次传来了一声婴儿的笑声，那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得沈顾容寒毛直立，险些把林下春给扔出去。</p>
“不要怕不要怕。”沈顾容小声安慰自己，“你是圣君，你是三界第一人，你修为惊天动地，无人敢与你正面硬抗……”</p>
他刚念叨完，一张鬼脸突然倒挂着直直怼到他面前，朝他“哇——”了一声。</p>
沈顾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