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支着下颌一歪头：“要我？”</p>
牧谪点头。</p>
沈顾容笑了, 根本没察觉到这话中明显的求欢之意，还认真地说：“我们早已道侣契, 我早已是你的了。”</p>
牧谪：“……”</p>
牧谪脸再次红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p>
他说的要，又不是那个要。</p>
沈顾容见他支支吾吾的就知道自己也许理会错了，“啧”了一声, 欺身抬起牧谪的下巴，摩挲着他的下颌，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给你？”</p>
牧谪：“……”</p>
牧谪简直对沈顾容这样突如其来的直白招架不住, 主动说“要”的是他, 现在狼狈往后退的也是他。</p>
牧谪看到面前眉目艳丽的师尊，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p>
他师尊再次醒来后, 好像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p>
但牧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明明一样的肆意张扬……</p>
可是不对。</p>
但哪里不对……</p>
牧谪冥思苦想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终于知道哪里有问题了。</p>
之前的沈顾容好像是在刻意学着沈奉雪，将所有情绪压在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只有牧谪读心时才能窥探真正的本性一二；</p>
而现在，沈顾容仿佛不再学习什么人，将自己的本性毫不保留地显露在外。</p>
他大概是把握不了释放本性的度，所显露出来的性格，和之前伪装的矜持冷傲比起来，简直直白得可怕。</p>
那性子似乎有沈奉雪的清冷绝艳, 又有沈顾容他自己的恣意张狂。</p>
与此同时，牧谪再也听不到沈顾容心中在想什么了。</p>
沈顾容好像将所有心思埋进了更深的心底，连共享的元丹都不能泄露半分。</p>
牧谪莫名有些惊慌，但沈顾容这种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示爱又让他根本招架不住，一向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他，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p>
他师尊……的真正本性，也是这般肆无忌惮，不加任何掩饰吗？</p>
牧谪正想着，沈顾容已经起身凑了过来，眸子盈着一层惑人的波光：“你说的要，是指哪个要？”</p>
牧谪这才回过神来，盯着沈顾容漂亮的眼睛看了很久，才低着头，含糊说了句什么。</p>
沈顾容愣了一下，接着骤然笑开了。</p>
“好啊。”沈顾容抬手摸了摸牧谪的脸，给了他一个承诺，“等我解决好能进咸州的事，就给你。”</p>
牧谪呼吸一顿。</p>
沈顾容说着，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唇角含着笑，有些暧昧地抚了下牧谪的脸：“等着师尊宠幸你。”</p>
说罢，宽袖微垂，拢着袖子姿态优雅地出了泛绛居。</p>
牧谪：“……”</p>
牧谪盯着他师尊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师尊……</p>
是不是理解错了那个“要”的含义？</p>
沈顾容刚出了泛绛居后，就听到吵闹的声音，眉头一皱。</p>
灵舫之上，虞星河正和沈望兰坐在画舫的栏杆上看星星，温流冰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沉着脸在对着沈望兰喋喋不休。</p>
“你是谁？”</p>
“你几岁？”</p>
“沈望兰？你是师尊的孩子？！”</p>
“三水只是不在四年，师尊竟然连孩子都有了？！”</p>
沈顾容：“……”</p>
沈顾容眸子微敛，冷淡道：“吵死了。”</p>
温流冰一听到师尊的声音，立刻就从灵舫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沈顾容面前：“师尊，您没死呢？”</p>
沈顾容：“……”</p>
当年他是怎么想起来收这个讨债鬼徒弟的？</p>
沈顾容瞥他一眼：“托你的福，勉强没被你气死——你来这里做什么？”</p>
温流冰将兰亭剑挽了个剑花，正色道：“帮师尊进咸州。”</p>
“不需要。”沈顾容一口拒绝，“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p>
温流冰“哦”了一声：“师尊知道该如何进咸州？”</p>
沈顾容挑眉：“你知道？”</p>
“自然是知道的。”温流冰握着兰亭剑，“杀进去不就成了？”</p>
沈顾容：“……”</p>
虞星河是小废物，那你就是大废物。</p>
沈顾容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来的？”</p>
温流冰如实道：“掌教。”</p>
沈顾容蹙眉：“他就会多管闲事。”</p>
话虽如此，但他却没有再提让温流冰离开的话了。</p>
虽然大徒弟小徒弟一个个不靠谱，但也比没有人好，起码温流冰很能打。</p>
而虞星河……</p>
沈顾容抬头看了一眼，虞星河正在和望兰一起玩手心打手背的游戏，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被望兰打得眼泪汪汪。</p>
沈顾容：“……”</p>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就当给他看孩子吧。</p>
温流冰跟在后面问：“师尊，那个孩子是谁？您的孩子吗？我师娘是谁？现在在哪儿？师尊，师尊师尊。”</p>
师尊要被他烦死了，他不耐地回头瞥了温流冰一眼，道：“废话太多，你就不能学学牧谪？”</p>
温流冰：“？？？”</p>
什么时候大师兄要去学师弟了？</p>
温流冰满脸懵然，但现在的师尊威慑力实在是太大，让温流冰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拜入师门时师尊的模样，只好没再说话。</p>
这些年他师尊脾气变好了些，但本质上还是一人一剑诛杀无数妖邪的圣君。</p>
他恃宠而骄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再多了，他师尊可能真的会拔剑一剑砍了他。</p>
沈圣君本意是想再去趟酆都去探查一下十三只疫鬼的线索，但折腾了这么久，天边已经大亮，酆都在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化为齑粉仿佛幻境般消散。</p>
留在原地的，只有成为一片废墟的回溏城。</p>
沈顾容眸子微微颤了颤，但再多余的反应便没有了。</p>
百年的时间将他的心境磨练得宛如磐石，他抬起手挡住刺目的光，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回溏城牌匾，看了许久才将视线收回。</p>
温流冰已经去探查回溏城和周围的情况，沈顾容接受了所有记忆后，反而对杀离更阑没那么迫切了。</p>
四十多年前，他修为登顶，一人一剑将出现在幽州的离更阑杀去了半条命，那人双腿双脚经脉具断，心脏也因为林下春那几十年的侵蚀而逐渐萎缩，就算他从埋骨冢逃离出去，最终也躲不过一死。</p>
相反，沈顾容还很高兴他能主动逃出去，这样他就不必顾忌所有，没了妖主和其他人的阻拦，他能亲手将离更阑彻底斩杀于剑下。</p>
沈顾容打定主意再留一晚，若是今晚在酆都寻不到什么线索，便起身去周遭有人烟的地方瞧瞧。</p>
咸州全是雾障，但周围却是挨着幽州，折返回去不会消耗太多时间。</p>
沈顾容和虞星河叮嘱了几句照顾好沈望兰后，便再次返回了泛绛居。</p>
牧谪浑浑噩噩，面无表情地在院子里浇花，他满脑子都在想沈顾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理解自己的真正意图，但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只好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p>
等到他回过神来，将满院的花都浇了一遍时，这才发现沈顾容正交叠着双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托着侧脸，眉目含笑地注视着他。</p>
也不知看了多久。</p>
牧谪手一抖，手中的小瓢险些落了地，他故作冷静地走过来：“师尊什么时候回来的？”</p>
沈顾容姿态懒散，浅笑着道：“早就回来了。”</p>
牧谪坐在他身边，有些不自然地问：“师尊寻到如何进咸州的法子吗？”</p>
说完后，牧谪就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不对了，怎么好像……在上赶着求欢？</p>
沈顾容没听出来他的话中有话，解释道：“三水已经去寻了，交由他就好，若是今日寻不到，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幽州。”</p>
离咸州最近的便是幽州，那里魔修众多，总能寻到进入咸州的法子。</p>
牧谪道：“好。”</p>
说罢，便是尴尬的沉默。</p>
沈顾容一直在支着下颌盯着他看，牧谪被他看的有些脸热，强装镇定，企图捡起他在外人的运筹帷幄，冷漠孤傲。</p>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日吗？”</p>
什么都不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