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不知道陆慎行为什么忽然说他可爱, 不过还是低下头，很腼腆地笑了。</p>
陆慎行做的是一个章。</p>
章身用的是福州有名的寿山田黄冻石，通体明透, 润泽无比, 但他刻的只是一个简笔小人，大大的眼睛, 笑起来有两个梨涡。</p>
刻章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特别是用平直的篆刻笔进行雕刻，曲线的雕琢更需要耐心,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刻完。</p>
书桌上没有纸。</p>
季维站起来，想去拿纸。</p>
但男人沾上印, 直接把篆刻好的印章刻在了自己的左手心上。</p>
季维重新坐下, 后知后觉发现刻的……好像是自己。</p>
“不太像。”</p>
陆慎行摊开手，皱了皱眉。</p>
“像。”</p>
一直安静的季维语气肯定地开口。</p>
“维维。”</p>
男人忽然叫了他的名字。</p>
季维下意识应了一声。</p>
陆慎行伸出手，把印上章的左手给他看, 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在我手心上。”</p>
季维看着陆慎行手心上的小人，心跳猛地加快,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把头靠在陆慎行肩膀上蹭一蹭, 并且他也这么做了。</p>
好喜欢陆慎行啊。</p>
他闭上了眼。</p>
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p>
陆慎行感受到少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 听到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后，他才轻轻地拦腰抱起少年, 向卧室走去。</p>
小心地把少年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p>
陆慎行才出了卧室，拨通了一个电话：“叶朗的事查到了吗？”</p>
“叶朗的出身很普通, 在央美油画系读书的那四年的成绩也平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很难理解为什么林逸秋对他这么关注。”</p>
电话那边语气恭敬，“不过我们查到他最后一次是出现在俄罗斯的柯里斯镇，当时有人拍到了他的照片，更多的就查不到了。”</p>
挂断电话。</p>
陆慎行打开照片。</p>
由于年代久远，像素并不高，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蓬头垢面地背着画板，双眼盲目无神，模样和季维有几分相似，都是极浅的瞳色，在阳光下看着像碎金。</p>
他看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应关霄：“我明天要去俄罗斯，你帮我安排一下。”</p>
*</p>
今天是收稿截至的日子，就在离截至最后一秒钟的时候，CMS组委会收到了一份来自大洋彼岸的投稿申请。</p>
——泛舟季维。</p>
他们没听过季维的名字，但听过泛舟的名字，中国最有名气的游戏公司之一，不过出品的游戏还是和真正的3A大作有差异，故此谁也没有把这份投稿放在心上。</p>
因为晚上和第二天还有很漫长的评审工作要完成。</p>
为了保证评委不至于审美疲劳，每一个评委分到的画作都不一样，但保证每幅原画都有五名评委进行评审。</p>
路易到的最晚，分到的参赛作品序号也是最靠后的。</p>
虽然说作品序号不影响作品质量，可CMS作为最权威的原画评选大赛，每年都会从众多游戏中选出最优秀的原画。</p>
大公司早早地就定好了参赛画作，只有小公司才会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参加比赛。</p>
可没什么办法，谁叫他来迟了。</p>
路易只能叹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到了电脑前。</p>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序号靠后的作品质量都很一般，倒不是说不精致，而是太过精致了，每幅画的人物建模或者是场景设定看起来都千篇一律。</p>
一次性看这么多毫无亮点的画作，真的特别头疼。</p>
以至于他怀疑这么多家公司的原画师都是上一个培训班速成的。</p>
越往后他打分越低，当他看到最后一张画的时候，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发现自己没看错后，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p>
太激动了。</p>
与之前那些平庸画作一对比，这幅编号为12973的作品实在是太惊艳了，画师的个人风格很强烈，并深深地影响了作品本身，呈现出冷静到近乎冰冷的气质。</p>
他迅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发现出名的原画师都和这幅画对不上，难道是谁改风格了？</p>
他毫不犹豫地给这幅画打了一个最高的分数，然后无比迫切地等待结果，他好想知道这幅作品的主人是谁，以及这个游戏的名字。</p>
评审工作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落下了帷幕，评委们终于可以说说话透透气，而议论得最多的是座头鲸游戏公司今年的新作，从比赛一开始就是夺冠的大热选手。</p>
原定于一点公布的比赛结果出了点问题并未公布，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出来解释：“特等奖的评定还需要几位主评委确定。”</p>
现场有一小阵议论，不觉得有什么可确定的，座头鲸游戏公司虽然在游戏剧情上一向被玩家诟病，但这么多年一直都保持着稳定的销量，就是因为画面做得太好了，哪怕是去年有失水准的《野望3》也在CMS摘下了一等奖。</p>
而路易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身边的一个人见了他的表情不禁问：“你难道一早就知道了？”</p>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评审过的一副作品，我打了最高分。”路易说道。</p>
“那我更好奇了。”</p>
那人不禁来了兴趣。</p>
过了一小时，工作人员才公布了结果，大家对二三等奖的热情并不高，当念到一等奖座头鲸时，全场哗然。</p>
“座头鲸居然不是特等奖？”</p>
“《海浪》的游戏画面设计得太优秀了，我不记得上半年出过什么游戏可以媲美海浪。”</p>
“也太爆冷门了吧。”</p>
当工作人员公布特等奖：“泛舟游戏公司原画师季维。”</p>
听到不是今年的热门座头鲸，大部分评委都没什么兴趣了，毕竟没看过作品，只有几个人听过季维的名字，感叹这是大佬降维打击，而路易享受着身旁朋友忽然感觉与有荣焉。</p>
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但微博上的众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转发评论季维CMS获奖的消息。</p>
【一瓶豆奶】呜呜呜呜呜呜维维好棒啊，不过CMS是什么比赛，没听说过诶</p>
【想吃蛋炒饭】我看的科普，CMS是世界顶级原画大赛，还从来没有中国的游戏公司获得特等奖，这是CMS举办以来第一次，总之就是非常牛逼就是了</p>
【可乐不甜不要钱】天啊！维维也太棒了吧，这期没看到他和陆影帝录节目我好担忧，现在忽然忍不住想，可能维维只是请假画画呢</p>
【摆宜】维维肯定没事的，我还等着他直播打游戏呢，现在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刷新一下B站和微博，看看他有没有出现，呜呜呜呜呜呜妈妈好担心你啊维维</p>
最开始是在游戏圈和季维粉丝圈里传，更晚些的时候，CMS公布了这次获奖比赛的高清图片，热度才骤然增多了起来。</p>
【白灼虾】卧槽，怪不得能获奖，这画风简直了，和季维的国画完全是两种气质</p>
【油焖大虾】天啊，这是什么游戏，我突然想去玩了，这原画也太惊艳了吧，季维真的优秀，想问一句除了生孩子他还有什么不会的！</p>
【油麦菜】泛舟游戏出来认领啦，大二就能到泛舟工作，同美术狗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这么大呢</p>
不仅季维获奖登上了热搜，当官媒转发了泛舟游戏原画师季维获得CMS特等奖这一消息，评价为敲响国产游戏春天的钟声时，连泛舟新游这一话题也登上了热搜。</p>
同一天播出的《焦点人物》被压得一点水花也没有。</p>
有人在八卦论坛里开帖安利顾淮衣。</p>
【楼主】今天大家看了松松的焦点人物没有啊，我被顾淮衣圈粉了，他真的好努力的一个人，录制完综艺还要回到家里练两个小时的古筝，情商也很高，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强烈安利啊！</p>
《焦点人物》说到底属于逼格挂的节目，年轻人很少有蹲在电视前追的，故回应者并不多，不过还是有十来条回复。</p>
【咕咕咕】可能我对网红要求变高了吧，以前很佩服会弹琴的小哥哥，现在……他就只会弹古筝？</p>
【扶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感觉楼主的安利水平有待提高啊，哥哥好努力都听烦了，要说努力我真的觉得季维挺努力的，心理状态不好还是在画画参加比赛，换我肯定做不到</p>
【赵越和萧池今天绝交了吗】唉，维维什么时候能回到节目啊，少了他和陆影帝感觉都没什么意思了，特别是剪辑还老炒越越和萧池的CP，不知道两家的粉丝都闹翻了吗</p>
【猪肉灌汤包】希望维维平安啊，我现在看他以前的视频就好想哭，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到那样的对待</p>
顾淮衣坐在沙发上，关掉了手机。</p>
他以为邀请季维画画的是小工作室，没想到居然是泛舟。</p>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季维总是会交好运，不像他，什么都要自己争取才能得到。</p>
他上节目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而季维只是心理出了点问题就全网同情。</p>
不能比啊。</p>
顾淮衣自嘲地笑笑，站起来又去练琴了。</p>
*</p>
“明天要出一趟远门。”</p>
洗完澡，陆慎行用毛巾擦了擦沾着水滴的黑发，擦干后上了床，抱着季维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搁在少年的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