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p>
顾淮衣走上扶梯。</p>
要在燕城美术馆开展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p>
“也是。”</p>
助理也跟着下了扶梯。</p>
不过中午的时候，燕城美术馆的公众号推送了一则消息。</p>
【燕城美术馆】从周日开始我们将会举办为期一周的当代画家展，此次展览的画家是毕业于央美的高材生叶朗，他的画作用色大胆风格强烈……希望大家踊跃开展</p>
顾淮衣皱了皱眉。</p>
燕美也变了。</p>
本来看画展的人少，没什么人关注燕城美术馆周日的展览。</p>
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八卦论坛里多出一个帖子。</p>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p>
【阿房宫赋】叶朗……是季维的外公吗？我怎么记得他是个疯子啊，这年头疯子也可以开画展吗？</p>
因为提到了季维的名字，多了不少跟帖。</p>
【是风动】还是燕城美术馆，这真的不是拿钱砸的吗？</p>
【落子无悔】有钱真好啊，不过应该没什么人去吧</p>
【故人长绝】不是说叶朗划伤了他老师的手吗，他老师是林家那个林逸秋吧，居然都不出来阻止的吗</p>
回复都是质疑，他看了一会儿就没看了。</p>
晚上练琴结束后，他突然想看帖子有没有被删，可意外的是帖子里的风向全变了，被顶到最高赞的是一条视频链接。</p>
他点进去——</p>
视频里只有三个人，上传者还细心地标注了名字。</p>
都是林家人……</p>
他只知道林逸秋，是很有名的鉴赏家和收藏家。</p>
他查了查林以深被吓了一跳，上过富豪榜的人物。</p>
帖子里已经议论开了。</p>
【奶黄包】豪门……真脏啊，我是叶朗也得被逼疯，虽然主犯是林以山，林逸秋只是旁观者，但我觉得被划伤手不冤</p>
【栗子蛋糕】+1，维维外公也太惨了吧，如果不是林以山主动承认罪行现在还背负着骂名，他根本不是天生的疯子啊</p>
【板栗仁】理解为什么季维要给他外公开画展了，那时候的美院高材生啊，就这样毁了，唏嘘</p>
【巧克力奶茶】抱抱维维外公和维维，想去看画展</p>
顾淮衣关了手机。</p>
虽然帖子里不少本地人说要去看画展，他并不觉得真的会去，只是出于同情的发言。</p>
他本来还不明白为什么季维要为自己默默无闻的外公举办画展，看着跟帖他算看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拿叶朗发疯说事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惧怕季维发疯，反倒更多人同情季维。</p>
他忽然担忧季维会重新上节目了。</p>
那《大国器物》的收视率还保得住吗……</p>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漆黑的屏幕。</p>
*</p>
明天举办画展需要叶朗的照片进行介绍，可找到的都是像素异常低的照片，用现有修复技术也很难进行修复。</p>
因此季维打算画一张叶朗。</p>
他把画布一分为二。</p>
左面是阳光下的叶朗，右面是黑暗中的叶朗。</p>
无论怎样的叶朗。</p>
但都是叶朗。</p>
他一直画到了凌晨五点，才放下画笔。</p>
他走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熬了一个通宵却并不觉得疲惫。</p>
这幅画是他有史以来最好的作品。</p>
陆慎行还在剧组，得下午才能回来，他早上八点的时候和黄伯一起出发，到了燕城美术馆。</p>
一层还有活动，叶朗的画被安排在第二层进行展览。</p>
却没人去二层。</p>
——因为没人知道叶朗是谁。</p>
他把叶朗的画像放在了二层入口。</p>
是一幅足有两米高的画像，抛去内容不谈，光是体积便十分引人注目。</p>
萧思是燕城美术协会的成员，周末的时候也会陪女儿参加美术馆的活动。</p>
他好奇地朝二楼望了一眼，他对叶朗这个人一无所知，可他不觉得会有埋没的天才，本来没想去看的。</p>
这么大的阵仗，他倒想去看看了。</p>
“我们去二楼好不好？”</p>
他低头问女儿。</p>
“好。”</p>
女儿乖乖点头。</p>
他乘扶梯到了二楼，画像旁边的介绍他都略去不看，他走到了巨幅画像前。</p>
他蓦地停住了。</p>
“爸爸你怎么不走啊？”</p>
女儿仰头望他。</p>
“嘘——”</p>
他直直地望着画作，没有理会女儿。</p>
比起常见的写实画像，这更接近于印象派的画法。</p>
画像被一分为二，半张脸置身光明，半张脸隐于黑暗。</p>
完全截然不同的风格奇异地融为一体，给人造成极强的视觉冲击。</p>
他突然想看看叶朗的介绍了。</p>
萧思的视线落到旁边的介绍上，在那个年代十六岁考上央美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二十五岁从北京辗转到边城再到遥远的异国他乡，最后孤独地死去。</p>
这幅画是叶朗半生的写照。</p>
画的落款是叶朗外孙。</p>
——季维。</p>
果然是血脉相连的家人。</p>
他默默想到。</p>
画像的另一侧还放着一把年岁已久的古琴，琴身斑驳，生锈的琴弦还断了两根，像在静静地拨动着陈年往事。</p>
不是什么好琴。</p>
只是很普通的一把伏羲式琴。</p>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p>
萧思没再继续看，他牵着女儿的手向前走。</p>
他走到第一幅画前，画作右下角的信息只有叶朗的名字。</p>
这幅画没有名字。</p>
画的是一片黑色的湖。</p>
明明是油画，却画出了墨迹流淌的感觉。</p>
他看到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如果说季维的画带给他的感受是惊艳，这幅画是彻底的震撼，即便他自己也是个画家。</p>
世界上从没有这样风格的画作，站在这幅画前的人会不自觉地被画吸引，像是触及到了叶朗的内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洋的内心。</p>
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渴望都毫无保留呈现在了看画人的面前。</p>
——纯粹的赤子之心。</p>
“爸爸，你怎么哭了？”</p>
女儿天真无邪地问。</p>
“我哭了吗？”</p>
萧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落泪了。</p>
——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画家。</p>
他沉默地看着画，这样超前的风格注定在那个年代是不会太多人接受，叶朗的一腔才华都埋没在柯里斯的山巅之上。</p>
说不清是山巅更孤独还是叶朗更孤独。</p>
还好。</p>
那个有惊世之才的叶朗，那个一辈子籍籍无名的叶朗，亦或是那个病死在异国他乡的叶朗，终于因为季维大放光彩。</p>
本该如此。</p>
作者有话要说： 那把琴是维维爷爷的啦</p>
琴与画</p>
——两个故去的人终于以这种形式再次重逢</p>
他们两个人是真正的知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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