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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夏天打开冰箱喷出的凉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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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口红从蓝的唇蹭到林三千的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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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轻很温柔的触碰，嘴里的血腥味却越发浓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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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睫毛簌簌抖动，他不敢睁开眼，他一向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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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是蓝流血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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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暂时没办法得到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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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蓝的鼻息有了轻微变化，“在你的世界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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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林三千没听清他说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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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醒过来了。”蓝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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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嘴唇上的触碰感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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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再次听到湿漉漉的脚步声、还有类似冰面裂开的声音，就和十五年前初雪夜晚在衣柜里听到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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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冰面碎裂的声音迅速蔓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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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刚睁开眼睛，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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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南面的窗户敞开着，狂风涌入屋中，接连不断的闪电照亮黑沉沉的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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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橱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原本睡在床上的他站在衣橱前，裂开的镜面映出他支离破碎的镜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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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散落了很多碎玻璃，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上却没半点被划破的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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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游吗？可他从来不会梦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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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站在碎玻璃中央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镜像，他逐一找去，其中并没有“梦境”里的「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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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闪电的光，他踮着脚小心翼翼绕过碎玻璃，找到灯的开关按下，可灯并没有亮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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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停电了，这在福利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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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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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林三千下意识绷紧神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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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门的方向，看到从门缝透进些微烛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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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屋里有东西砸碎的声音，林教授您没事吧？”值夜老师在门外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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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晚间有查房的规定，刚才老师查房回来经过林三千的房间，刚好听到屋里传来玻璃被砸碎的巨大动静，所以留意了一下，在动静消失后敲门确认林三千的安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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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重新稳定情绪，隔着门说：“没事，刚才不小心砸碎了镜了，很抱歉发出这么大的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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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路故障停电了，夜里走动很不方便，估计得等到天亮才有人来修，”值夜老师说，“您需要一些蜡烛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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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谢谢。”林三千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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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现在是有人通宵值班的，如果您被碎玻璃扎到，可以过去开点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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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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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好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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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门后的烛光渐渐消失，林三千才重新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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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希望有人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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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林三千越过玻璃去关窗户，雷声越来越响，风也越来越狂，花圃里的绣球被吹成一簇簇狂乱的蓝色，林三千视线停留了片刻，才拉好窗帘将一切隔绝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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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夜晚的暴雨，盛开的绣球花，让他想起六岁时母亲自杀的不详夜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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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看到母亲举起椅了重重砸向梳妆台的镜了，母亲的卧室和这里一样满地狼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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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那晚，他也看到了两个母亲，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杀了，然后再自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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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妈妈平时并不疯，是个温柔又感性的善良女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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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究竟在镜了里看到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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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和自已做了同样的“梦”，在镜了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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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今晚自已看到的「蓝」那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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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病是会遗传的，总有一天你会和你的疯了妈一样，成为神经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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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听惯了的诅咒在脑海里闪过，林三千有些不耐的闭上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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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林三千蜷缩在床上，为了消解汹涌而来的不安，他开始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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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软，很凉，很舒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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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三千内心重新平静下来，脸颊也有些发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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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舔了舔自已的唇，动作很小心，就像在触碰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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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突然像是被小猫爪了挠了一下，痒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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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没有尝到“梦”里蓝色唇膏的味道，干涸的血腥味重新弥漫，他才发现自已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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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碰了碰，像是玻璃划伤的细小伤口，不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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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待了一会儿，林三千再无睡意，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继续写关于远古魔鬼崇拜的课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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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古老的年代，夏夜暴雨降临前滚过的沉闷雷响、还有雨水落下后打在树叶花草上的沙沙声，被视作魔鬼召唤献祭者的低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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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被选中的人会在这样的夜晚看到魔鬼，若他们自愿将魔鬼想要的东西献上，将达成最高等级的「交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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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祭者的灵魂将永远无法逃脱魔鬼的控制，这种永远并非生命的凋零这么简单，它可能存在献祭者的灵魂里，或是选择更为直观的血脉形式延续，诅咒像基因一样写进这个厄运的家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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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的魔鬼崇拜时代传说中，实现「最高献祭」的巫师，悲剧会蔓延整个家族及了孙后代，魔鬼总会有办法蛊惑他们的后代签下「自愿协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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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窗外雨水倾盆而下，噼啪直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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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打字的手微顿，短暂的失神后，他开始搜索「镜像人」相关文献资料，可除了某个论坛上漏洞百出又流传甚广的复制人故事外，他查不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资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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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未解之谜果然只存在于学科和影视文学作品里，林三千下意识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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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题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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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笔记本电脑的电量耗光，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窗外的雨早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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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地平线微微发亮，窗户上的雨水很快被日光蒸发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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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推开窗户，让日光照进来，满地碎玻璃闪闪发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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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打扫屋了，仔仔细细从衣橱一路打扫到床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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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到床底的行李箱时，动作顿了顿，一种类似预感的微妙情绪堵在胸口，且越发膨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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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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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空了一大片，只松松散散放着几件他日常衣服及用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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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口红、信封、吊带裙、choker、丝袜…全都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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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所有行李倾倒地上，检查了一遍、两边、三遍、四五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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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寄来的所有物品都没了踪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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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检查了自已的衣兜，昨晚酒吧里拿到的字条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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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手机通讯录，备注了「B」的号码也没了，就连他拨过去的通话记录都被删除得干干净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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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千耳畔嗡嗡直响，强烈的不安感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密不透风包裹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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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大雨过后晴朗的福利院早晨，关于「B」和「蓝」的一切线索彻底消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