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荣跟刘顺也跟大家去了祠堂, 干等不是办法，他们快要忍不住拧块布条挂门头底下，再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p>
找点事情做, 心里的焦虑会有所减弱。</p>
陈仰上午来过祠堂，里外都算是轻车熟路，晚上再来，身边多了八个队友，按理说他会很轻松。</p>
然而并没有。</p>
接近午夜的祠堂, 阴森森的。</p>
陈仰除了怕, 还有一点想不通，祠堂里面根本没地方藏人, 姜苗能藏在哪？</p>
越想不通, 越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p>
不知不觉到了墙根，陈仰看一眼队友们：“门是锁着的, 我们有三个办法, 一，全部翻墙进去。”</p>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到拄拐少年身上。</p>
陈仰的心底涌出了一丝陌生的情绪，名叫护犊子，来势凶猛无法抑制，他忍不住道：“你们其他人都能翻？”</p>
大家被问, 这才去打量祠堂外围的院墙。</p>
好高。</p>
他们后仰脖子吸气, 极限运动玩得好的, 或者有过特殊训练的能翻，一般人会很艰难。于是他们默了。</p>
“你之前是怎么进去的？”王宽友问陈仰，门没锁？</p>
陈仰说：“助跑，攀上去。”他指了指一处，“像这样的地方能用手扣住, 几下就上去了。”</p>
众人：“……”</p>
几下？怎么个几下法？他们实在想象不出来。</p>
“你经常徒手攀岩吧。”陈西双星星眼，恨不得扑上去求合影，老陈家的人就是牛批。</p>
“攀岩？还徒手？”陈仰一脸的莫名，“我没那样的极限精神，也怕摔。”</p>
“……”</p>
“那你就是平时喜欢翻墙。”陈西双一口咬定。</p>
陈仰抽抽嘴：“我没有这个癖好，上次翻还是高中逃课，很多年前的事了。”</p>
墙边静下来。大家心照不宣的认为陈仰扯谎了，至于原因，对方不肯说，那就表明是隐私，他们没有再去探究。</p>
陈仰观察了每个人的表情变化，看出他们的质疑跟沉默，他们觉得他在说谎。</p>
有必要吗？翻个墙而已，他说的都是实话。</p>
陈仰不禁感到古怪，女孩子的体能天生相对弱势一些，中年人身体各方面的数值下降很多，他们都不好翻墙。</p>
像钱秦，王宽友，陈西双这三个年轻人，陈仰以为他们没问题。也不行吗？</p>
有这么难翻？陈仰仰望高墙，眼神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恍惚。</p>
“哒”</p>
拐杖敲地声响在耳边，陈仰的眼神变得清明。</p>
“我翻不了。”王小蓓代表队伍举手。</p>
陈仰点点头表示能理解，他说出第二个选项：“二，叠罗汉。”</p>
这个选项比上一个更快被否决。不行，叠不了。</p>
换个环境的话可以试一试，现在大家的心理压力大，精神脆弱，体力也恢复不到位，没人能做根基。</p>
“那就只有第三个办法，把锁打掉。”</p>
陈仰指指门上的铜制品，抿抿嘴：“这个锁像民国时期用的大铜锁，很结实，强行敲打的动静太大，会暴露。”</p>
众人：“……”那就是横也不行，竖也不行。</p>
“我们这里有会开锁吗？”陈西双急中生智，“电视里那样，拿一根铁丝拨开。”</p>
小襄从牛仔外套兜里拿出一样东西，语气清淡道：“我可以提供铁丝。”</p>
陈仰：“……”</p>
“这哪可能有人……”</p>
陈仰正说着，旁边就伸来一只手：“铁丝。”</p>
他延着那只指骨修长的手看它主人，眼里难掩吃惊：“你会啊？”</p>
朝简：“试试。”</p>
那就是会，这位不是没事找存在感的人，陈仰激动的从小襄那拿走铁丝，掰了掰，捋直。</p>
“要两根吧，一起戳。”</p>
话音刚落，小襄女士又云淡风轻的亮出了铁丝，一大盘。</p>
“……”</p>
.</p>
朝简把拐杖往下调一节，手臂搭在上面，一只手去捞铜锁，一只手的拇指跟食指捏着两根铁丝。</p>
陈仰站在一旁看，其他人都在后面把风。</p>
王宽友提醒陈仰开手机，不然他那位开锁的时候看不清。</p>
陈仰的手刚伸进外套兜里，搭档就说不用，他小声说：“那我要做什么？”</p>
“站着。”朝简把铜锁托起来，弯腰凑了上去。</p>
陈仰凝神等着。</p>
把风的也在等，铁丝开锁是门技术活，陈西双小时候跟着电视里的学，把家里的锁捅坏了好几把，他感觉成功的几率渺茫，索性做起了祷告。</p>
剩余几人都没发出声音，以免干扰到正在尝试开锁的那位。</p>
喀嚓声响的时候，众人都没反应过来。</p>
开了吗？这就开了？</p>
陈仰也有点懵，但这不影响他自豪，他把锁拿下来，认真的通知大家：“开了。”</p>
那种我家孩子真争气的虚荣家长式心态又出现了。</p>
.</p>
祠堂的院门很沉，陈仰推的时候开裂的碎铁皮掉下来了几片，风一吹，铁锈味扑了所有人满怀。</p>
大家在门口观望了会，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响动才走进去。</p>
刘顺合上门：“都开手机吧，太黑了。”</p>
不一会，院里多了八束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黑漆漆的，像有什么藏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们。</p>
“真阴森。”陈西双小声咕哝。</p>
“要是再鬼片里，现在我们就是作死小队，一会死一波。”</p>
“行了别说了，快进去吧。”</p>
陈仰去过祠堂了，就八把椅子，一个大香炉，一面柜子，没其他东西，他就没跟进去，而是在院里待着。</p>
那一趟的关注点在祠堂里面，院子没留意过。</p>
只记得有树，有石头。</p>
陈仰拿着手机这照照，那照照，又把朝简的手机打开，一手一个，两束光一起照。</p>
“一，二……四……五……”</p>
五棵树。全是老树。</p>
陈仰又去数石头，大大小小的，太多了，数不完。</p>
“会有玄机吗？”陈仰自言自语了句，手往离他最近的那块大石头上敲，拐杖打在了他的小臂上面。</p>
“别乱碰。”朝简皱眉制止。</p>
就在这时，祠堂里突然传出王小蓓的惊呼，陈仰望了望，应该是发现了60个柜子。</p>
虽然他有透露，亲眼看见的冲击还是很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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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想起了祠堂里的那只鬼，对方当时是在引导他去打开柜子，而后发现那些竹签对应货物。</p>
因此推断出拜祖的事宜。</p>
这是姜家祠堂，鬼也是姜家的。</p>
那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对方是在告诉陈仰，卖三天东西的总数额能不能达标，关键在拜祖这件事上。</p>
要想办法避开，不把被抽中的货物卖掉，这样就不会有人死了。</p>
活着的人多，人均额就不会大幅度增高，那他们达到村长要求的总数额也会容易很多。</p>
摆三天摊赚1500是姜人的咒怨，换个角度理解，这就是他的心愿。</p>
完成了那个数额，姜人就会放过他们。</p>
陈仰还是不明白，以姜人的情况，姜家不会承认他的，估计列入族谱都不可能，他为什么在死后还要执着于姜家的名声，一定要把生意做好，一定要盈利。</p>
列入族谱……</p>
陈仰的脑中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捕捉。</p>
那只鬼想必是很怕姜人，就待在祠堂里面不敢出去，也不敢有其他动作，怕被姜人察觉。</p>
是姜家的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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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拢了拢分散的思绪，继续探究那些树跟石头。</p>
分布的没什么规律。</p>
陈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也许有，只是他没看出来，他问自己搭档：“你不说点什么吗？”</p>
朝简似乎并没有那个打算。</p>
陈仰说：“是你提醒我藏人的地方在祠堂的。”</p>
朝简瞥他：“我只是提醒你多动脑。”</p>
陈仰：“……”</p>
“那你觉得姜苗会在祠堂哪里？”</p>
陈仰没跟少年贫嘴，他一心顾虑任务进展：“祠堂里面很大很空，藏不了人，除非是有机关，她躲在暗室里面。”</p>
“躲暗室的话，那要有人给她送吃的喝的，还得瞒过姜人，这能做到吗？村长都做不到。”</p>
“村长连名字都不允许我们叫错，那个紧张劲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很怕姜人，只想着完成对方的心愿把人送走，不可能干出这种事。”</p>
陈仰说着说着，不自觉的伸手去拽垂在自己胳膊边的枝叶，拐杖又上来了。</p>
石头不能碰，树也不能？</p>
陈仰把两部手机塞兜里，双手一左一右按住少年的肩膀，脚踮起来点，凑近看他。</p>
朝简后仰头：“走开。”</p>
“等会走。”陈仰眯眼，“你是不是看出了这院子里的名堂？”</p>
朝简绷着下颚：“没看出来。”</p>
陈仰一个字都不信：“那你不让我碰？”</p>
“脏。”</p>
陈仰哑然。</p>
“你知道了什么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及时做出应对的措施。”陈仰耐心又温柔的教导，“我们是一个队伍，搭档，同居人，生死之交，你说是不是？”</p>
朝简的面部漆黑：“说完了吗，手可以拿开了。”</p>
陈仰：“……”</p>
院子里静悄悄的，祠堂里也很静，两拨人都在调查。</p>
陈仰还是觉得树跟石头不寻常。</p>
不多时，朝简抬头看夜空，陈仰也看过去，胧月被黑云完全遮挡了起来。</p>
整个天空犹如一块乌漆抹黑的布，不见丁点星光。</p>
“叫他们出来。”朝简忽然说。</p>
陈仰立马喊人。</p>
朝简抽着唇角看了他一眼，也就只有这时候最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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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的七人一出来，朝简就道：“去找铁锹，每人一把。”</p>
王宽友跟陈仰对视一眼，什么也没问就出了院门。</p>
钱秦跟在王宽友后面。</p>
接着是小襄跟刘顺，他们也都没问原因。</p>
张广荣在等别人问。</p>
王小蓓就是那个人，她按耐不住的问道：“院子里有尸体吗？”</p>
姜人生前又埋了一具？</p>
“还是先去找铁锹吧。”陈西双边说边往外面跑。</p>
“上哪找啊，铁锹都放家里的吧，会有人放在门口吗？诶等等我——”王小蓓追上陈西双。</p>
张广荣还在原地，他看陈仰：“要挖什么？”</p>
陈仰偷瞄搭档，见对方没有要出面的迹象，他只好自己应付：“挖出来就知道了。”</p>
“我能理解成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院子里可能有东西，或者是认为应该有点什么，就让大家冒险的去找铁锹？”</p>
张广荣直肠子，怎么想怎么说，他并不会盲目遵从什么人的安排。</p>
陈仰不徐不疾道：“我们是根据祠堂的情况来推断的，里面没问题，外面的院子里有这么多树跟石头，不合理。”</p>
“再者说，就算仅仅只是觉得这个院子不对，大家也都要挖挖看，线索不是摆在表面上的，不去摸索怎么会有。”</p>
“有时候凭一点违和感就能抽出重要信息。”</p>
张广荣审视的眼神挪向拄拐少年，几秒后他转身出去。</p>
陈仰压低声音：“地底下有什么？”</p>
朝简搭着拐，慢条斯理的剥奶片吃：“挖了才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p>
陈仰：“……”</p>
他叹道：“他们很信任我们。”</p>
“不是信任我们，是想活着出去。”朝简咬住奶片轻嗤，“大家都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走，这时候需要有人指一个方向他们才能动，动起来就有希望。”</p>
陈仰挺久没听到这位说大段的话了，听得愣愣的。</p>
这番话一琢磨都是真理。</p>
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挖出来，也能起到一个排除的作用，地底下没问题，有问题的还是祠堂。</p>
总归是有用的。只要动一动，就比待在原地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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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双是第一个回来的，他多拿了一把锄头给陈仰，嘴里碎碎叨叨的说那家有狗，幸好是个憨批，看到他都不叫。</p>
“我竟然最快。”陈西双把铁锹往地上一丢，屁股坐上去，“大家不是各走各的嘛，我就一边走一边回头，大晚上的走路，总觉得背后有人。”</p>
“后来我又一想，我长得跟他一个类型，也有一样的身体，别的鬼会觉得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不会害我，要是他来了，说不定我能跟他聊一聊，多少都有点感同身受，这么想我就不怕了。”</p>
陈仰摸着锄头把手，郑重道：“明天你小心点。”</p>
“怎么了？”陈西双腾地站起来，眼里包泪，“你别没头没尾的来一句，多说点啊哥哥。”</p>
“当年的明天是悲剧的高潮跟落幕，我说过了，怕你忘记，提醒你一下。”</p>
陈西双“咕噜”吞了口唾沫，真忘了，他这金鱼记忆！</p>
那时候姜人死在赶集的最后一天啊，早上的可能不大，中午吗？还是说晚上，老集村收摊以后？</p>
要完犊子了，明天还要努力卖东西，人均额不过线也会死。</p>
“主啊……”陈西双又一次做起了祷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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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王宽友等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没找到铁锹的也没空着手，每个人都拿着一个能挖土的东西。</p>
“挖吧。”陈仰说，“别碰树跟石头。”</p>
“有什么忌讳吗？我已经拨过树枝了。”刘顺急道。</p>
“我……”王小蓓用哭腔说，“我刚才踢到了石头，还，还把腿放了上去。”</p>
陈仰看朝简。</p>
“挖的时候别碰。”朝简的话峰一转，不带情绪波动，“碰了也不危险。”</p>
除了谨慎的小襄跟钱秦，其他人都碰了，不止是刘顺跟王小蓓，他们只是没咋咋呼呼，这会听到拄拐少年这么说都松口气，谁曾想对方又道：“只是会沾到鬼气。”</p>
“……”</p>
“那阳气重的人没事。”王宽友道。</p>
陈西双感觉自己是双性，阳气不会很重，他小心翼翼的往钱秦那挪了点。</p>
对方一看就是阳气非常旺盛。</p>
王小蓓见陈西双那样，她就也靠过去。</p>
钱钱一下子就被两面夹击，他木木的扛着铁锹走到一边挖土。其他人也不废话的挖了起来。</p>
陈仰抓着锄头开挖：“你找个地方坐着吧。”</p>
“不用管我。”朝简又开始看夜色。</p>
“我是怕你拄拐累。”陈仰利索的把土挖开，“我是深挖，还是往旁边扩散？”</p>
朝简：“随便。”</p>
周围等着答案的其他人：“……”那就随便吧，随便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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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沙沙声持续不止，所有人都没交流，一个劲的闷头挖土。</p>
不知过了多久，陈仰停下深挖的动作直起身缓一下，不想掏口袋的问朝简几点了。</p>
朝简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按开：“十一点。”</p>
陈仰一惊，他们竟然挖了十几分钟，那怎么还没……</p>
“我我我！我挖到了！”</p>
王小蓓的声音从陈仰斜对角传来，她丢掉铁锹半蹲着看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p>
“挖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p>
其他人纷纷往她那聚集，看清了土坑里的东西，他们的表情都是一变。</p>
是一个牌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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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牌位横着躺在土坑里，上面刻的是姜姓。</p>
这是姜氏族人之一。</p>
“难怪祠堂里一个都没有，原来埋院子里了。”陈西双抓抓身上竖起来的汗毛，“正常来说，牌位都要放在祠堂供着，这是要干什么？”</p>
“先别讨论了，继续挖。”王宽友沉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