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周述安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今日虽骗了你，但照顾你那句话却是真的，永远作数。”</p>
永远么？</p>
话音一落，沈姌的喉咙里泛起了一股道不明的苦涩，喜怒哀乐在瞬间窜上了鼻尖。承诺可贵，只是周述安不知道，他的甜言蜜语，不及李棣万一。</p>
比起他身上这股压迫人的气势，她更听不得他说这些。</p>
沈姌蹙起眉，抬手扶住了太阳穴。</p>
周述安道：“怎么了？”</p>
沈姌索性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语气里掺了几分柔软，道：“城外有些凉，吹了风，我头疼。”</p>
他一怔。又是如此。</p>
“我想回府。”沈姌道。</p>
“好，我送你回去。”</p>
******</p>
随着暮鼓之声，沈姌回了沈府，院子里寂静无声。</p>
盥洗之后，她缓缓躺下，当日夜里，做了一场梦。</p>
梦里，她从一辆四周悬着金丝纱绸的马车上下来，走进了那家客栈，城外有不少流民在讨饭，乌泱泱的人，数都数不清。</p>
再然后，有个小脸瘦的已经凹陷，眼睛似铜铃一般大的男孩，道：“贵人，贵人，我三天没吃东西了，就快要走不动了......”</p>
梦到这，沈姌忽然坐起了身子，镇定了一会儿，对外面道：“清丽！清丽！”</p>
清丽缓缓走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p>
沈姌道：“今日城外的那家客栈，我们之前是不是去过？”</p>
清丽疑惑道：“这......奴婢也记不清了，姑娘为何问起这个来？”</p>
沈姌喃喃道：“我应是去过的，可他怎么会在那儿......？”</p>
清丽道：“姑娘怎么还说上胡话了？谁在那儿？在哪儿？”</p>
沈姌静默不语，屏幕思索着记忆深处那一缕缕模糊的痕迹，未出嫁前，她出城的次数是有数的。</p>
一次是随祖母南下养病，那时她还小。</p>
还有一次，是她出城去看望外祖母，长安城外瘟疫蔓延，回程时正巧赶上宵禁，于是被拦在城外。</p>
她之所以对那一年的事印象深刻，一是因为疫病，二是因为科举。</p>
她是那年与李棣定的婚，周述安是那年中的状元。</p>
沈姌的心怦怦地跳。</p>
她想起了那间客栈、想起了那日吃过的蛋花粥、甚至想起了衣衫褴褛的那个小郎君，可想破了头，也没想起周述安的样子。</p>
清丽道：“姑娘这是想什么呢？”</p>
沈姌揉了揉眼睛，长呼了一口气。自问道：他为何会带她去那家客栈？那日他们见过吗？</p>
一夜无眠。</p>
直到天亮才睡下。</p>
沈姌特意嘱咐了清丽不要喊她起来，可还是被摇醒了。</p>
“姑娘，你快起来吧。”</p>
沈姌起身，蹙眉道：怎么回事？</p>
清丽道：“大理寺的周大人来府上了。”</p>
这话一出，沈姌的脑海中轰隆一声。</p>
入京赶考的周述安她想不起来，可上门抄家的周大人，她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大理寺卿上门，能有什么好事？</p>
元庆十六年，木叶尽脱，寒风乍起。</p>
朝廷新贵，天子近臣，身着紫衣的男人手持圣旨，奉命抄没云阳侯府。隔了数千个日夜，她还是能回想起他说话的声音，“罪臣沈文祁接旨。”</p>
“李夫人，回去吧。”</p>
沈姌深吸一口气，起身道：“他人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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