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施九廷进来片场, 王希就认出他了，不过人家径直往男一号身边走，压根没往两边看，她也不好硬凑过去。</p>
总算等到施九廷退回到场边, 老神在在地观望, 王希才走过去，礼貌打招呼：“施总, 您好。”</p>
施九廷微微歪头, 疑惑打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干练女子，但人还是很客气地起身：“你是……”</p>
“梦无涯, 王希, 我们通过电话的。”王希说着拿出自己名片, 递给对方。</p>
施九廷接过名片，淡淡扫两眼，想起来了：“王总？”</p>
“不敢当，”王希连忙道，“您叫我小王或者王希都行。”</p>
施九廷看一眼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没准还要大上一两岁的经纪人，“小王”是怎么都叫不出口, 索性也不叫了，含糊应着：“嗯, 好。”</p>
王希也不纠缠这个, 直奔重点：“一直想请您吃饭，当面感谢您给了冉霖这个机会。”</p>
施九廷笑笑，没说那种否认自己给了冉霖机会的虚话, 只道：“机会来了，也要有真本事才能抓得住。”</p>
施九廷在电话里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没客套, 没虚伪，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不玩猜来猜去，也不用人太过恭维。作为经纪人，王希是最愿意和这样的资方打交道的，不累。</p>
“既然施总您过来了，晚上我和冉霖请您……”</p>
王希话没说完，就收住了，因为施九廷淡淡和她摆了摆手。</p>
“拍戏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剥夺演员宝贵的休息时间，如果因为应酬我，影响了第二天的工作，那我这探班慰问，真可算多此一举了。”</p>
既拒绝得让人无法反驳，又让人听着舒心顺耳，这是功力。</p>
王希不再啰嗦。电话中提几次，当面又提一次，诚意已到，对方既是真不想吃这顿饭，她正好落得清闲，何苦强求。</p>
施九廷重新坐下来，王希也挑了旁边一张椅子坐，以免来回走动干扰剧组拍摄。</p>
第二场戏还是水中，不过这一次是已经沉入水底的冉霖被小白蛟渡真气后，反过来帮白蛟脱困，所以需要冉霖在水中“拽断困着白蛟的锁链和镣铐”。</p>
随着场记板落下，冉霖重新跃入水中，没半点犹豫。</p>
从王希和施九廷这边的角度，只能看见波动的水面，确切地说，除了到下面玻璃视窗处拍摄的摄影师，所有还在棚内的人都只能看见水面，看不见演员——除了导演。</p>
监视器里如实反应出冉霖在水下的表演，黄导聚精会神地盯着，不错过一帧。</p>
虽然池边的救生员一直待命，可王希还是不自觉握紧手心。</p>
时间忽然变得漫长起来，短短一分钟不到，却像过了一个世纪。</p>
终于一声“哗啦”，自家艺人重新冒出了头。</p>
王希瞬间舒口气，就好像刚刚在水里屏息的是自己。</p>
又是一条过，导演很满意，冉霖已经被扶上岸，披上毛巾，现场重新嘈杂起来。</p>
“你怎么比演员还紧张。”身旁传来调侃。</p>
王希看向施九廷，苦笑道：“他心里有数，我心里没数，没数的当然比有数的更没底。”</p>
“有道理，”施九廷不但认可，还煞有介事点点头，“难怪一听你说韩泽要过来探班，我就是再忙，也得先过来看一眼，因为你对现场情况和韩泽都有底，我却都没有。”</p>
王希懂他的意思，也不装傻：“那您已经看见现场了，所以剩下的不确定因素就只有韩泽了。”</p>
“我给梦无涯还有你和冉霖这个面子，”施九廷带着深意地看了王希一眼，“别让我后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王希硬着头皮笑笑，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说“要不您再考虑一下吧，不必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给韩泽行方便”这种话，毕竟韩泽和冉霖同在梦无涯，对方不会割裂着看，当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p>
不过想来想去，韩泽顶多是炒作自己，也不至于蠢到伤害影版，因为这样做对他和先播的剧版没有任何实际好处，反而树敌。</p>
施九廷点到为止，不再在这种稍显尴尬的话题上打转，而是伸手拿过靠立在椅子旁的一个细长的方盒，递给王希：“这个还得麻烦你。”</p>
那盒子只有半个手掌宽，长度却有六七十公分，盒面上没有字，只通体画着古意山水，作为包装盒，实在有点精美得过分了。</p>
画轴？</p>
拐杖？</p>
宝剑？</p>
接过来的盒子有一些分量，但又不算重，王希只能通过盒子的形状脑补里面的东西，但越脑补越离谱，只得抬眼，疑惑看向施九廷。</p>
后者笑而不语，只轻轻点头。</p>
王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又不会读心术，鬼知道对方的点头是“你猜得对”还是“可以打开”还是“什么都别管安心收下吧”，莫名其妙变出个诡异盒子总要给点旁白注解吧！</p>
无奈，王希只能出声问：“您刚说的麻烦我是指……”</p>
“希望你将它拿给冉霖签名，”施九廷说着摸了摸鼻子，似也有点不好意思，“签完还得麻烦还给我。”</p>
王希囧，也不自己瞎猜了，托托手里的细长盒：“能打开看看吗？”</p>
施九廷：“当然。”</p>
一把油纸伞。</p>
王希以前带韩泽的时候，也帮关系户拿东西给韩泽签过字，照片，T恤，篮球等等应有尽有，但那些东西都在这把油纸伞面前，黯然失色。</p>
盒子都开了，王希也不客气了，直接把伞拿出，轻轻解开伞上的丝线，然后慢慢撑开伞。只见伞面上是一幅红梅傲雪，旁边两句小诗，字体秀逸——三叩结金兰，一剑看落花。</p>
王希总算看明白了，合着这是《落花一剑》的周边。</p>
压下吐槽的心，王希把伞重新收好：“放心，一定让冉霖签得漂漂亮亮的。”</p>
施九廷似有若无松口气，看着王希把盒子重新盖好，无奈一笑：“女儿的指示，只能照办。”</p>
王希愣住，她之前探来的消息一直都说施九廷喜欢《落花一剑》，尤其喜欢里面的方闲，所以才会想要冉霖来演《凛冬记》，现下看来，情报有误。</p>
施九廷一直把家庭保护得很好，所以也只知道他家的女儿应该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别的就没有了。</p>
“好爸爸”绝对是加分项，所以王希再看施九廷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愈发顺眼了，连带着说话也少了几分客气，多了许多人情味：“您就放心吧。”</p>
冉霖中午收工的时候，施九廷已经走了，只留个助理在这里等。</p>
于是冉霖还没来得及吃盒饭，就被经纪人拉到僻静处——签名。</p>
冉霖也第一回见人拿伞来给他签名，好奇欣赏了半天，才找了一个不影响整体美感的角落，签上大名。</p>
签完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经纪人：“希姐，施总就来看看，没说什么？”</p>
当然说了，而且是很明确地提醒了自己，别让韩泽的探班变成惹人烦的事，但这些是她这个经纪人需要处理的，与冉霖无关，所以最后王希还是摇了头：“没说什么，就让你好好演戏。”</p>
冉霖点点头，不疑有他。</p>
但是再看一眼伞面，还是觉得充满违和感。施九廷今天穿的是机车服，超级拉风，特有范儿，结果让他签名的是一把江南女子一样温婉的油纸伞，实在没办法搭到一起。</p>
“我们都搞错了，”王希看着自家艺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他纠结什么呢，干脆公布答案，“他女儿才是你真正的粉丝，估计他想让你来演《凛冬记》，也有讨女儿欢心的成分在。”</p>
“那这个成本也太高了吧……”冉霖被如山的父爱给震着了，要知道《凛冬记》的投资可不是小数目。</p>
“他没那么傻，”王希道，“不是也让导演和制片人过来把关了吗。能固然好，你如果真不行，他也不会拿真金白银开玩笑。”</p>
冉霖略一思索，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仍然很感慨：“我的粉丝要都是这种质量，我能少奋斗二十年。”</p>
王希把伞收起，重新系上丝带，没好气笑道：“别想美事儿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勤劳致富吧。”</p>
……</p>
施九廷过来探班的两天后，韩泽就来了。</p>
他似乎是精确计算过时间的，或者打点了生活制片，总之是跟着中午送盒饭的生活制片一起来的。生活制片送盒饭，他送了热饮和盒装切好的水果。</p>
大冬天里，喝上一杯热饮，还是很舒服的，再来点饭后水果，美滋滋。</p>
剧组人员对于这种不搞形式主义，实实在在慰问到实处的同志还是欢迎的，所以现场一片其乐融融，韩泽这个探班的，那忙碌架势倒有点像男一号。</p>
冉霖和王希在旁边看着，想帮忙也插不上手，有点不确定这人究竟是来探自己的班，还是来探剧组的班。</p>
不过他们也不挑这个，韩泽给梦无涯长脸，就是给冉霖长脸，若真能把这种良好表现贯穿始终，那倒是好事了。</p>
总算忙活得差不多，韩泽这才腾出空来和冉霖还有王希打招呼，一同过来的还有他的新经济人邓敏茹。</p>
“辛苦啊。”韩泽拍拍冉霖肩膀，亲兄热弟似的。</p>
冉霖摇摇头：“没有，谢谢你们过来探班。”</p>
韩泽道：“同门师兄弟，就别客气了。”</p>
王希总觉得再寒暄下去，场面会尴尬，毕竟双方实在没有太多话好讲，便单刀直入，奔向主题：“因为影版暂时还没开放媒体探班，所以采访的话，可能要去旁边。”</p>
“没关系，”出声的是邓敏茹，“理解的。”</p>
王希点点头，找来剧组工作人员，简单沟通后，一行人就去了旁边不会拍到现场布景的地方。</p>
所谓采访，其实也是双方事先沟通过的，都是一些客套话，比如韩泽为什么会过来探班，当然是难得同公司艺人演同一部原著，加上两人关系又很好，所以必须要过来支持。再比如双方从各自参演角度，聊一聊对未来成品的预期等等，当然最后肯定是要透露剧版《凛冬记》六月份就要播出了，然后两个人再很自然地给彼此的版本献上祝福。</p>
整个探班前后也就一个小时，全在午休时间，没影响拍摄进度，流程和采访都是套路，韩泽也没出其他幺蛾子，送走这位“同事”的时候，冉霖和王希都不约而同松口气。</p>
可越是风平浪静，过后再回想，越觉得不安。</p>
“没问题吧？”冉霖有点惴惴地问经纪人。</p>
“应该没问题，”王希说完，又琢磨一下，补充道，“等明后天看看他的通稿吧。”</p>
王希高估了邓敏茹的效率，直到三月初，冉霖已经完成横店、新疆的拍摄，刚刚转移到第二个外景地广东，那篇通稿才姗姗来迟。</p>
【《凛冬记》一蒂双花，小石头探班小石头！】</p>
虽然来得迟，但热度足够，通稿铺天盖地席卷网络，“韩泽凛冬记”的关键词，直接上了热搜，点开之后，就是探班的通稿和视频，除此之外，“凛冬记六月播出”也成为了热门话题。</p>
热搜和热门话题里的“凛冬记”，没有人特意去强调影版还是剧版，但点进去看，得到的信息基本都是侧重剧版的。</p>
这很自然，本来韩泽就是要为自己和剧版炒热度的，这在探班之前，就是王希和影版方面都心知肚明的，何况最后的采访，并没有剪掉冉霖和影版的相关信息，包括韩泽祝福影版大卖，都是完完整整的。故而虽然这波热度侧重剧版，也多少给影版带了一些免费宣传。</p>
虽然两个版本凑到一起，难免被比较——</p>
【抽烟的蓝云：个人意见，韩泽更符合我心目中的小石头[挖鼻]】</p>
【写不好毛笔字我就狗带：我喜欢冉霖，更有少年感[摊手]】</p>
但两家粉丝和大多数路人却更喜欢正能量——</p>
【泽_520：两版小石头各有千秋，拒绝带节奏。】</p>
【熊熊火焰的燃面：祝福剧版和影版都有好成绩！】</p>
【尧远不遥远：纯路人，我就喜欢和和气气欢欢喜喜，而且这是同门兄弟去探班，还互相祝福了，拜托个别人不要戏太多，非挑唆人家撕逼。】</p>
当然韩泽此举为的就是宣传，而评论里不少网友的回复也证明，宣传果然还是必要的——</p>
【百善孝为先：求问《凛冬记》小说好看吗？我是不是应该在电视剧来之前补一波？】</p>
【我已经是一只废宅了：看过小说，剧情已经忘差不多了，但印象还不错，期待电视剧！】</p>
【小黄鸭哒哒：书粉求千万别毁原著[允悲]】</p>
【雪山飞狐外传迷：六月播啊，还要等好久……】</p>
【Alicia：什么时候放片花？剧照也行啊！[期待][期待][心][心]】</p>
此时王希已经回了北京，冉霖退出微博，给经纪人发了微信语音：“希姐，看见韩泽的微博热搜了吗，好像没什么问题。”</p>
经纪人回得飞快：“嗯，算他老实。”</p>
冉霖莞尔：“你也在刷微博？”</p>
王希：“必须的啊，我可是和施九廷那边打了包票的，要真出问题，我是第一责任人。”</p>
冉霖：“现在可以放心了。”</p>
王希：“不对，我操心这个正常，你操哪门子心，有时间刷微博还不如多看看剧本。”</p>
冉霖：“剧本已经刻在我脑袋里了，我现在做梦都是暴揍北天帝。”</p>
王希的语音里带着浓浓笑意：“挺好，继续保持。”</p>
和经纪人说完话，冉霖简单冲了个澡。</p>
二月底的广东温度，近乎于北京的四月了，空气里带着淡淡凉意，但整体舒适。</p>
冉霖洗完澡出来，周身清爽，趴到床上，拿手机把白天让刘弯弯给自己拍的照片一张张翻过，最终选了一张满意的，正准备给陆以尧发过去，对方的信息却先来了——</p>
【韩泽去你那边探班了？】</p>
陆以尧年后又进组开拍一部喜剧电影，合约是早就签好的，当时姚红的规划是希望能挖掘陆以尧的喜剧天分，看看能否将戏路更拓宽一些，而且合作的导演也是近年来拍一部火一部的喜剧片导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