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按时值班,按照规定的路线巡逻到济安坊,走着走着,浑浊的视野中多了一抹光亮。</p>
李德睁大眼睛,那是他的指挥使大人,缀有薄公主纹章的马车在一处酒楼门前停下,漆着漂亮红色的小凳子被车夫放在落脚处,应该有人要从那马车上下来。李德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身体突兀地停下脚步,一同负责巡逻的伙伴有一人要开口喊他,则是被另一个拉住:“这人之前是安平君手下的,现在安平君不打仗了,就丢到我们这边来了,别妨碍人家思念旧主了。”</p>
但是李德深知,他会离开岗位,靠近那马车,完全依靠的是本能。</p>
在接近马车的时候,李德被负责护卫的侍卫们拦住,赵都头看到了他,脸上还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李德?”</p>
才不过数日,李德就感觉看到自己的赵都头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他很不解,但不待他详细说些什么,赵都头就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进了人群里:“你现在不是在侍卫亲军司步军司当值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p>
赵都头身上只穿了紫色的军服,军服外面并没有铠甲,腰下挎刀,他问话的表情很凝重。</p>
李德被赵都头拦下来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挥使大人走出了他的视野,他的目光还落在田昌意身后,回答就非常含糊不清:“我就是路过……”</p>
赵都头看了看四周,才叹了口气,附耳在李德耳边,提点了李德一句:“你是从指挥使门下出来的,出行可是要顾及他人眼线。”</p>
“道理是如此。”听到赵都头这么说,李德吐起了这些日子的苦水,“但我真的不想在这待下去了。”</p>
赵都头本不欲再说的,毕竟这位李德于他而言,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仇人,但他握到这位年轻人的肩膀,也明白手下人的单薄之处,这人是念过几年书,可许多东西不是只看着就能明白的,他说:“侍卫亲军司和殿前司起了冲突,之后肯定有变,你听命便成。”</p>
田昌意这次来酒楼,是和人见面。</p>
“请在这里把侍卫亲军司所有和匪盗有往来的人,氏名写下来。”</p>
“哦哦,行啊,既然是公主殿下派人过来,暂时会让我们家那帮小子闭门思过的。”</p>
“不只是您家族,还有其他家族,都拜托您了。”</p>
“安平君你啊,还是太年轻,很多不懂哦。就算要交差,但牵涉的人太多,侍卫亲军司的体系就要全部崩塌,变得一片混乱了。”</p>
“这是为了都城的安全,就这几日,在闹市中,先有公子沛被刺杀,后有高氏的贵女失踪。与殿前司的争端中也足以见得侍卫亲军司的军官们品质。是需要整顿的。感谢您帮忙了。”</p>
“安平君,你觉得犯罪是能够被完全杜绝的吗?让侍卫亲军司把那些人都剔除出去,不用多久,那些地头蛇的势力就会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发展的越来越快,我们中确实有些酒囊饭袋不知轻重,让殿前司死了几个人,但那些在刀尖上舔血的家伙下手会更狠哦,只要价钱足够,就是有封号,有爵位的大人物,他们也敢去动一动。我们也是有保护作用的。就像殿前司保护王宫,我们保护都城。不过听说殿前司里的人都是在深宫大院里长大的,没见过这些腌臜事,也理所应当不明白不是吗?”</p>
先前没有特意听公主目夷说这人叫什么,但她还记得这人身份,孟君时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那时的侍卫亲军司还有独属自身的司狱,这人也算是品尝了大权在握味道的。</p>
田昌意抬了下手,身后就有两名紫服军士抬了一只檀木大箱子上来。</p>
老人看也没看:“老朽我可不会为一点银子出卖同僚的。”</p>
“这不是黄金,也不是白银。”田昌意两手交握,下巴抵在手背上,缓慢说道,“这是您正妻,妾室,兄弟,姐妹,儿孙辈,一共一百一十二人的左手小指。”</p>
“小指?”</p>
“请放心,只少了一截小指不会影响平时生活。您肯帮忙的话,我就放他们活着和您团聚。”</p>
“你这……”和老人一起来的一名护卫伸手握拳揍向田昌意。</p>
田昌意站起身,目光还在老人身上,但揍过来的那名护院已经被她一圈揍塌了鼻梁,溅了满脸的血:“您所说的地头蛇,应该不比宋国匪盗更出名。所谓走狗是要好好听主人的话才能发挥价值。您该,称是照办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