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是函谷关候补守备之一的儿子之一。</p>
函谷关是秦国在东方的门户,镇守关隘的卫守府总管防务,军粮军饷,作为卫守府的长官守备也便是此地最高的军事长官。但秦国向来骑兵有三马,一曰军马,一曰走马,一曰驮马。这军职亦是,为了防止被敌军刺客刺杀导致群龙无首的状况,一些重要的守备官职下面尽是候补。</p>
取得这些候补的资格也相当简单。</p>
只要是‘士’就行了。</p>
秦国是以文武取士,但就军职而言,拳勇占比要更大一些。</p>
靠近咸阳的守备军职多数是被贵族与王族瓜分完了,这函谷关虽面临着战事,但是是在距离中原最近的城隘,相较西戎的荒凉之地都要富庶许多,就那些候补守备而言,还算是个香饽饽。</p>
飞廉自襄王二十年就跟随父亲到这函谷关来了,就是等着已是不惑之年的守备早点死,然后凭借资历上位。但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不惑之年都到了耳顺之年,那个老守备还活的好好的。而眼看着他老爹倒是要被熬死了。</p>
这个年代,能活过四十岁都算是高寿了。</p>
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够熬到头。</p>
他叹了口气,决心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继续在关内巡视,是的,托了他老爹的福,在这函谷关混了个巡视吃空饷的闲职。有些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剜肉那般疼痛。</p>
给函谷关开门可是个苦差事,而在城头上看风景那样的好差事还轮不到他。至于军营,算了,他就是个平凡人,可没想过要好好凭三尺剑,建一世功的大好男子志气。</p>
但是他这一天的生活显然没那么平凡。</p>
“哦,这不是飞廉吗?今天也起那么早啊,你以为多几个扫大街的夸奖你的勤劳之外,还有什么用吗”说这话的是掌管函谷关一万两千户教化的乡老的儿子友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跟他一样,都是被老爹塞到军队里来锻炼资历的。</p>
王权不下乡,像这函谷关,多数的命案劫案都是由乡老,乡贤来共同商议的,不从官府那里过,是个不拿朝廷俸禄的好差事。毕竟能够被推举出来做乡老,乡贤什么的,本身也很难称得上差钱的人。</p>
跟飞廉那个臭老爹比起来,是本地人,也有钱许多。嗯,友仁他爹也是候补守备之一。</p>
友仁是个势利眼,向来最喜欢捧守备之子拂恶的臭脚,比自己差的或者自以为不如自己的,一点点小事都能够拿来大做文章。他经常因为看不顺眼飞廉的一言一行而当众给飞廉难堪,今天这句话还算是轻的。</p>
这说明今天友仁的心情还算不错。</p>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飞廉向西抱了下拳,然后才回答道。</p>
“装模作样。”友仁很是嫌弃这样的做派,但他今日可不是来找飞廉麻烦的,“你可知晓泔水街那个药行没了”</p>
泔水街那边也是飞廉巡视的辖区,他当然是知道的。于是他点头。</p>
“那个药行主人找到我家里来了,让家君为他主持公道。听说是强买强卖的买卖,但他其实是不想那么轻易把药行让出去。再择个位置开业也不是不可以,但,大家惯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这时候怎么可能会用一个公允的价格卖给他一个店面,他也不想多出钱……你可懂我的意思”</p>
“想要我去找人家麻烦?”飞廉皱起眉头。</p>
“不不不,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被当做是枪使啊。不瞒你说,昨日已是有人去找麻烦了,但被打晕丢出来了。只是想要你去与那家书肆主人好好商议一番……昨日那人说,那书肆之中并无一册书,显然是咸阳哪里的贵人来这里闲游打发时间的。未免是没有商议的好余地。”</p>
“说的这么好,怎么你不自己去”</p>
“那是你的辖区,非是我的,我怎么能越俎代庖”</p>
飞廉看了眼友仁,心知才不是这么回事。能让这家伙如此垂涎,若不是财,那便是色。既然能不自己上,而托付于他……友仁是个非常高大健壮的……胖子。肯定就是为色了。</p>
二十载来,飞廉对这位亦敌亦友的心思能摸个七八十。</p>
“书肆主人莫非是女郎”</p>
“可不是寻常颜色。听那寻隙滋事之人描述,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被飞廉一语中的,友仁也不知羞,“好兄弟,哥哥就央求你这一会,还是速速行事为好,若是让拂恶知道了,我们俩谁都得不了一口汤喝。”</p>
这也算是难得的友仁没有唯拂恶马首是瞻的事情了。</p>
而看飞廉还在犹豫,友仁又加了些筹码:“此事若是成了,那守备之职,家君也不争了,你看可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