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贵妃淡淡道“同生共死蛊的解法只有一个,移母蛊。而我,是那个唯一可以移走皇上身上的母蛊的人。因为,那必须得,皇上真心爱着的人。”
天耀帝抬手,手指颤抖,喉咙滚动几下,没发出声音。
熹贵妃看了眼天耀帝,点点头,“皇上,是的。宫青临大婚那晚,我破天荒地主动去了永寿宫找你,也是在那晚,我移走了你的母蛊。因为,我寻来了万蛊香,含在口中”
天耀帝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浓浓悲哀。
他以为,他用二十年,终于焐热了她一点。可哪曾想到,真相尽然是这样的残酷。
熹贵妃眼底也隐隐露出一丝不忍,黯然和悲哀。
是啊,直到她移蛊成功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爱她。
那一刻,她甚至有微微感动和不忍,可命运,终究已成定局。这一辈子,无论谁遇到谁,都是孽缘。谁辜负了谁,谁对不起谁,谁又欠了谁?
“宫姬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我也不想再见你。”熹贵妃眼底终是盈了泪。
天耀帝闭眼,这一刻,心里所有的美好幻想终去,心底那束阳光终消散在黑暗里。
他听说她声音空茫地说宫姬发,其实,我也曾为你的细腻温柔而动过心,也曾为你对我们母子的恩厚而感动过。当我在宫中煎熬了二十年,当我把你对我和宫青临的好看在眼里,我也曾想过,要不,就这样吧,这辈子,我也真心待你吧。所以,有段时间,我对你的大小事也曾上心,也为你的病痛担过心。”
她又说“宫姬发,可是,你的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你在乎着宫青临的身世。滴血认亲,你让我对你刚暖起来的心,重新凉了下去”
她还说“宫姬发,宫青临待你如生父,敬你爱你,哪怕知道你和他生父的恩怨过往,他也从未想背叛你。他只想你皇位永固,江山如画,南风万年啊。可你为什么就放不下啊,为什么就要仅仅因为他非你所生,就下毒下蛊,赶尽杀绝啊”
天耀帝身子微微佝偻,不停颤动。
她的话,句句诛心,似千刀万剐,寸搩成泥。只感觉那心脏,似被一双手仅仅拽起,死死挤压,挤出一片血红,又疼又涩。
原来,他也曾离她如此之近,却终究未能走进。
白苒和宫玥,心里万千起伏,一时都没有说话。
熹贵妃的眼底笼上一阵雾气,只是那雾气,始终未有化为雨滴落下来,熹贵妃缓缓地,坚定地,莲步轻移。
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熹贵妃突然反手抽出旁边一护卫的剑,随后义无反顾地往下一跳。
在跳下的同时,剑光如长虹,明光耀眼,匹练如虹。
剑锋倒转,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天耀帝霍然睁眼,眸底是浓浓恐惧,一下奔到城楼边,伸出手去,却只捞到她身上飘飞的一块绢帕。
“若若”天耀帝双目赤红,一下瘫软了下来,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眸底的光,一寸一寸暗了下去。旁边的侍卫连忙扶住,焦急呼唤。
熹贵妃那长长的深红裙裾在半空荡开,广袖在阳光下散飞而起。那胸口飞溅的殷红,化着颗颗血雾,似一道血虹,似那翩飞的蝴蝶,荡击在天耀帝的心里,那是这个女子留给他最后的翩跹,如火如焰,焚烧了她自己,也焚了他的心。
这个女子,名动帝京的妖妃,最后的一刹,也是那样的翩然若舞。
天耀帝有些茫然地看着那抹身影,恍惚里,想起那一年夏天。
也是这样,那清风徐徐的树林子里,那个一身华丽衣裙的小姑娘,翘着一双修长活力的双腿,在树上摇摆,她说喂,有网子吗?帮我捕个蝉。
他一抬头,见她从树上跃下,长腿一摆,红裙翩跹。
她的衣裙系带拂过他鼻尖,似一条游泳的小鱼,嗖地一下钻进了他心间。
他见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流眄生波间,妩媚和英姿共存。
他见她,微微挑衅,淡淡肆意,小小调皮,那微微翘起的眼角,似一双展翼的蝶,翅尖承载跃动的春光。
一眼万年。
从此,他把她种在心间。
天耀帝一下捂住心口,心间绞痛难忍,似千刀旋转,痛彻心扉。
“若若”天耀帝痛苦出声,眼泪纵横。
若若,你可知道,我的爱,并不比宫钰的时间短。
也许,我终是,做错了。
可你为何,连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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