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宫玥埋头,再未出声。
晨风吹过,把这娘字拉长。听在白苒耳朵里,却生生觉得,并不是娘娘的娘,而是娘亲的娘。
熹贵妃手指轻轻抚了抚宫玥,泪也滚了下来。
宫玥,我听懂了。
你叫了我娘,宫青临,他就永远是你亲弟弟。
熹贵妃又转头看向白苒,努力地笑笑,“死丫头,我真是,看你不顺眼啊。”
白苒咬着唇,红着眼,吸着鼻子,只管点头。
这个奇女子,似乎,每一次见她,都在捉弄她,踩她,为难她。可她却从未真正恼过怪过她。因为,她其实,从未真正为难。熹贵妃,她从来,就是那样特别的女子。
“死丫头,我只求你一句,无论用怎样的方式,替我,善待他。让他,永远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临殿下,好吗?那个傻儿子啊,只有你说的,他才听啊。”
“娘娘,”白苒抬起红透的双眼,“殿下,也是林白苒心里的阳光。我永远,不会让这阳光被乌云遮蔽。”
熹贵妃点点头,又转向宫玥。
“宫玥,我死了后,把我烧了吧。把骨灰,给宫钰吧。我就是想他了,想念他的怀抱了,距离他上一次抱我,二十二年了让他,抱抱我的骨灰吧。代我给他说声对不起,那一日,我回杜家,我知道他在附近,可我,却说我不想见他。宫玥,其实,我想见啊,每天都想,想了二十年了,想得心都疼了”熹贵妃的泪水,混着血水,汩汩而下。
熹贵妃脱下手指上的戒指,“把这个,给他”
那戒指,是他给她戴上的,他说,用这个锁住他和她。不到生死,永不取下。
这戒指,本乃一对。
一只在她手上,一只在他手上。
如今,人不能在一起,那就让,戒指重聚吧。
宫玥眼泪拼命往下掉。
白苒再也控制不住,转过身,泪如雨下,脚下的泥土一片水渍。
恍惚里想起皇后宫里初见,她是多么地光辉别致,妩媚又飒爽,傲娇又挑剔。
耳边又似响起她那懒洋洋地有点傲娇和挑剔的声音啧啧,这就是我儿子看上的丫头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想起她那生死不见的爱情。
美人如名将,自古难白头。
“宫玥,你让他,将来,他老死后,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这辈子,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同茔而眠”
熹贵妃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越来越弱,直到再也不可闻。
她勉力抬起眼皮,望了苍南方向一眼,慢慢闭上双眼,双手无力垂下,那眼角,两颗泪珠缓缓滴落。
宫钰,我还是,等不到,看你的最后一眼啊。
宫钰,等你再见我,不要哭,好不好?
宫钰,如果有下辈子,拉紧我的手,再也不要搞丢好不好?
白苒看到,熹贵妃那眼角的晶莹,在日光下,晕开成一片光带,向着那青天迤逦而去。
芳魂已归离恨天,此憾绵绵满九天。
她已离去,他还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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