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干事放下了电话,他已经安排了工作,包括工作餐,应该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不能喝酒,说话还行,跟着一起多说说,还是能对付的。说话不会说,让听的人头疼。说的人事后也后悔。后悔没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他对他老婆说:“老家伙,不好意思,你就多做点,做不了,就回去,猪养瘦点没问题,人瘦了可不是好事。要注意健康,我们不病,就是儿女的福气。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对所生的子女负责,这才是本分,我们该做的。要保证有好身体,才可能让他们放心干工作。”
“好,你去忙吧,我受的了,人生难买老来瘦,瘦点好,免得高血压、心脏病。”东干事的夫人说。
“有你说的,我走了。可能要晚点回来。吃饭不要等,到了吃饭的点,就吃饭,不按时吃饭,会得胃病。记住。”东干事说。
“去吧,去吧,我已经习惯了,你啥时候回来早过?”他夫人说,显然有些意见。这种意见是没办法的,谁让这么大一个村,偏偏就只有一名干事呢,要是再多两个,不就不忙了吗?
东干事很聪明,他其实懂得分权的,对于后来的接班人,他还是在逐步培养的。这些人有的出工不出力,像董旭柱主任,但是,有了小事,喊他他也跑得快,处理得也快,遇到大事,他也解决不了,还是交给东干事,东干事帮着出出点子,他负责执行,最后弄得大家都满意,这样,只要大家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只要不闹事,表面上的平静也值得肯定,证明村干在发挥作用,不是一言堂,还算是对得起人,最基本的信息,最完善的信息,都能在村里得到。
他从坡上回来,在家里洗了洗手,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将门带上,离开家,到村项目办办公室去,他很不喜欢在村项目办办公室坐着,那里太闷,觉得很枯燥很无聊,因此,他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办公室和办公桌,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都他来说,没有什么了不起,办公桌再大,也比不了乒乓球桌,也就是英语翻译过来的,叫桌上网球,有个大办公桌,其实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也会引起村民的不满。凭什么?现在就是要让村民看得见项目办多穷,很简朴,这样才不会让好事者愤怒。如果太好,装修和设备都很好的话,他们拿起手机一拍,上传到网上,那就是事。
他到了办公室,里面坐着五六个人,三个来自省总公司,这个都清楚,两个来自村里,一个是凌会计、一个是董旭柱,还有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既不是省里来的,也不是县里来的。身份还不确定。
小伙子长得挺胖,看起来是个吃货,喝酒也很在行吧,这样的人,在这里出现,肯定和村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是个人,都会和别人产生关系。这是真的,人不是生活在水里或者在天上的半空云彩里,是横向的关系,和人打交道,在所难免,虽然有的人长了一颗魔鬼的心、长了一副人的外表,可给人的印象终究还是人。这人稍微丰腴一些,如果是女人,还算是优势,可惜是先生,就像泡菜坛子,和年龄不相配搭,就容易出问题。
“欢迎,欢迎,你们辛苦了。”东干事说。
他很清楚,三个工作人员在村里驻队,代表了省总公司主任行使职权,他们说的,就是主任说的,他们是桥梁,通过他们,可以多向上级争取点资源,一些项目,就是通过基层反映到他们那里,他们再带回总公司进行协商,到底做不做,如果做,怎么做,做多少,都要进一步敲定细节。细节敲定,就不用打无准备的仗,容易取得成功。
东干事从来不敢得罪省总公司来的工作人员,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工作人员都能带来实实在在的项目,因为他们来村里就要镀金,需要做出一点成绩,给自己的工作做出肯定,得到奖励,才有可能继续上升,而且升职空间比较大,有一种成就感,走在村民面前,人前人后都不怕有人指指点点,因为自己自身硬,就能做好铁匠活儿,于是,他敢得罪乡镇里的工作人员,甚至县分公司的干事以下职级的工作人员,他就是这样想的,那些乡里以上的工作人员,是应该得罪的,得罪得越狠越好。
得罪狠了,他们就不来了,不来是最好的,不来就不用招待,不用招待就不用花钱,也不用淘气去找人报销了。不用报销,就省了这笔开支,就可以多做点项目。
松柏村在到县城的必经之路上,来往的车和人都需要从这里路过,这么说来,其实,他们都很无奈,不招待吧,显得不讲礼,招待吧,村里的负担也不轻,欠的外债没办法还,旧债未了,新债又来,让人苦不堪言。会经营的,还能吃饱穿暖,不会经营的,只有拉饥荒,或者寅吃卯粮,拆东墙补西墙,以后越来越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