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绾摇了摇头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她虚弱的抬眸看了一眼暗门处,心里盘算着时间,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快到三更了,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吧。”瑶瑶递给她一杯热水,如今已经入了秋,夜里也越来越凉了,她如今受了伤,喝点热水会舒服一些的。
“你们给屋里点一只安神香,便出去睡吧。”她点点头,将水喝了便顺势躺了下来“天一亮,便进来将我唤醒,如果殿下在的话,也没事,就说我要过去陪外祖父用早膳。”
“是。”二人应道。
瑶瑶给她盖好被子便和珊珊出去了,屋子里点着安神香,又留了一盏烛火,昏昏暗暗的,让夏沐绾的眼皮子越发觉得累了。
宫羽泽只带着黎昕一人便直接来到了刑部大牢里,这事皇帝虽然重视,卢生和青罗又都身处重要的职位,又是能直接接触到皇帝的人。这事怕是刑部都难以胜任,最后怕是要交由大理寺去处理的。
只是,现在皇帝将这事交给了他,那他被送到哪里便很难说了。只是,这事说到底都是那些大臣们的意思,都说他回来不久,在朝中没有什么建树,对朝局也知道的不多,正好拿这事来锻炼一下他,让他日后在朝中也能更好的立足。
可他心里总感觉,这空穴来风,太过诡异。
所以,他在拿下卢生的第一时间便来了刑部,既然是让他来调查,那他必然要抓紧时间,以快致胜,就算这背后有什么是针对他的阴谋,那他也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反应和应对。
卢生被直接关进了诏狱最里面,没有旨意,谁都没敢向他动刑,只是,他的袖口处有血迹,又有人看见他出入过南郊,这对他便很是不利。
刑部尚书早前告了病假,在家休养,如今刑部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刑部侍郎左志民。左志民从事发开始,便全城搜捕他,不过,他也好抓,自己就跑了出来。可抓到他了,左志民的心却更加不安了,他这不跑就算了,还光明正大的跑出来,这事莫不是和他没关系?
想起他的身份和职责,左志民也只是将他收监看管,急忙派人去请太子殿下。这人,若他有罪,那也得是太子殿下来判。若是无罪,他更是不能招惹,毕竟卢生是可以监察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的。
“殿下,卢生的嘴皮很硬,微臣问了几句他都据不回答,这事”
宫羽泽一听便知道他这是想将自己从这事上摘出去,可是,身为刑部侍郎,哪里就能把自己完全摘干净了?
“带上来先让本宫看看。”宫羽泽冷笑的吩咐道。
“殿下,这刑讯室里味道有些大,要不,我们去堂上问?”左志民慢跑着才能跟上宫羽泽的步子,心里也莫名有些紧张,这位太子爷多年不在金都,大家对他的性子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他为人冷漠,对人疏远不亲近,这是大家统一的共识。
“不必了,哪里都一样。”宫羽泽不管他,几步便走进了刑讯室里,里面有各色严刑拷打的工具,地上也暗红一片,那是常年拷打罪犯留下的血,味道也着实刺鼻难闻。
“是。带卢生。”左志民苦笑着哈腰点头,急忙叫人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又叫人给他布了茶水。
人很快便被领了上来,宫羽泽看着他高傲冷漠的脸上神情依旧不改,心里顿觉有些好笑。
“这天色也不早了,左大人为了此案也操劳了一天,晚膳应该还没有吃吧?”宫羽泽并没有急着问卢生什么,反而转头关心起左志民了。
左志民受宠若惊的回答道“为皇上和殿下分忧是微臣的职责,一顿晚膳而已,不碍事的。”
“这怎么行呢,毕竟身体才本钱,若将大人的身体给拖累坏了,那还是本宫的错了。”宫羽泽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却比这寒冷刺骨的刑讯室还没有温度“父皇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由本宫来处理,大人只需要将刑部的人手和职权全权交由本宫调遣就可以了。”
左志民一愣,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参与此事?
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话他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殿下说的是,那微臣便先行告退。”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趟浑水,他自然乐得不参与。
朝中一直就有党派,一面是长公主的人,一面是德妃的人,还有几个是安贵妃的人。太子的人马,也是有那么几个的,不过大多都是一些读书读死了的酸腐之人,只认大统,一切都听皇上的。
而他左志民,为了保全自己也是参与了党派的,那就是一切都听皇上的,皇上有所吩咐他就做,无论是谁来拉拢他,都不敢说让他不听皇上的话,久了,他也算是站住了脚,得了安生的差事。只是,这官位多年却难以再往前一步。
宫羽泽头也没回的只是挥了挥手,待他离开以后,他才对旁边的人吩咐道“从今夜开始,调派人手守卫大牢,不准任何人接近卢生。你们全部都是诏狱门口守着。”
“是。”刑部的人得令便下去布放,他们这一走,刑讯室里剩下的人便只有他们三人。
“黎昕,出去守着,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便拿下。”
“是。”黎昕也退了出去,四下探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便回到了刑讯室外面守着。
“你说你,好歹在外面多躲两日呀?这么早就自投罗网,搞的本宫连一点对你有利的线索都没有掌握,就只能先来找你了。”宫羽泽悠闲到底喝着茶,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听说,这事交给了殿下,所以属下便主动来找殿下了。”卢生恭恭敬敬的朝宫羽泽行了一礼,声音里多是卑躬,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傲慢做作。
他一声属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而是因为他是他的主子。
“怎么说?”宫羽泽抬眸看向他。
“殿下一定已经去过现场了吧?可有发现什么?”卢生问道。
“除了你的玉佩碎在那里,丝毫痕迹都没有。”就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尸体可检验了?”
“落珈亲自在尸检,最快,今夜便会有消息。”对于卢生不答反问的态度,宫羽泽显然一点也没有生气。
“那里并不是青罗被杀的第一现场,在他被扔到那里的时候属下恰巧就在附近,虽然没有看见扔他之人,可属下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断气。”卢生微微降低了自己的声调,朝宫羽泽靠近了几分。毕竟隔墙有耳,像这种刑讯室,有没有密道或者密室能供他人偷听之处,他们不得而知,只能小心处理。
宫羽泽显然被这个消息吸引了,道“看来你是有不少的线索了!”
“他弥留之际与属下说了一个字,朱。”卢生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属下想了很久,加之他最后那个没有说出来的字,属下依照口型,对了三个人的名字。”
“他早年便被皇上看中,一直跟在皇上左右,他所接触到的人,只能是这皇城里的。他能受皇上重用,一直以护卫皇上的安全为责任,他的武功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能对他一招致命之人,还让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的。属下仔细想过,只能是他被人下了药,而杀他之人,又让他丝毫戒备心都没有,此人一定和他十分相熟,甚至应该关系不浅,所以才能如此顺利。”
宫羽泽认同的点点头,并不打算打断他,他年纪轻轻便能受皇上重用,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利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能者才能居之。
“他虽然很受皇上重用,可属下既然得了监察百官的权利,对他自然也是有所调查的。他本是武将出身,性子洒脱,早年间在军营之中的几位好友也官路顺畅。他们总会相约一起喝酒,多半是在醉仙楼里,有时候也会去烟雨楼。”
“这两处地方虽然都是风月场所,可烟雨楼却主要是文人墨客和朝中大臣们喜欢去听曲摆宴之地,自然比起醉仙楼要风雅一些,银子自然也要花的多一些。他一直跟着皇上,自然不能与朝中权臣有所勾结,行贿受贿之事,他倒是做的很好。所以,他会去烟雨楼那种消耗银两的地方,是因为他看上了里面的一位姑娘。”
“可是,当时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他本身没做过什么违法的错事,当时又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没有再往下调查了。我发现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却并不是很大,想来他喝过酒,却并没有喝太多便被人暗算了,殿下可以好好查查他昨日的行踪。”
“恩,已经有人在查了。”
“金都高官里姓朱的有六人,他朋友里并没有朱姓,他最后的口型里,我只能推出三人。一个是大理寺的文案朱治平,一个是太常寺卿朱正喜,还有一个是”他微微一顿,道“户部尚书,朱峥。”
朱峥?
宫羽泽眼眸微眯,朱峥是长公主的驸马,虽然任户部尚书,身居高位,可其实他也只是在户部挂了一个响亮的名号而已。
户部真正管事的人是户部侍郎里李安华,他是安贵妃的亲哥哥,若不是朱峥突然截胡了户部尚书的位置,那么如今统领整个户部的人那就是他了。
因为这事,李安华心里对朱峥还是有芥蒂的,可碍于他是长公主的驸马,而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还有权势,他即便有一个身为贵妃的妹妹也不敢和朱峥叫板。
可他心里一直气不过,朱峥又是一个不爱打理事务,只顾享乐之人,他便投其所好的讨好于他,渐渐拦下了户部的所有事情,无形之中将朱峥给架空了。这事,皇上心里很是清楚,可以说,他敢架空朱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毕竟朱峥是皇亲国戚,本就不应该身处朝中要职的,给他这个职位也不过是皇上拗不过长公主的哭闹而已。
朱峥虽然是驸马,可长公主的脾性比较跋扈,他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可能对长公主发火,时间长了,是个男人心里都会十分憋屈的。李安华便看中了他这一点,私下里在自家的府里给专门给他劈了一个院子,里面养着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总是借着公务将他请来家中,供他解忧。
户部又是一个肥差,每年都有不少的油水可捞,他便拿了一些孝敬给朱峥。
李安华以此拿捏了朱峥,朱峥又好享乐,自然就将户部的大小事情交给了他去处理,只要没出什么大事,他自然安得自在。
只是,像朱峥这样的人,怎么都无法将他和青罗被杀案牵扯起来呀?
按理说,他和青罗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呀。更不应该成为权臣手里的刀剑,除非,是长公主要对付卢生?!
“还有什么线索吗?”他自投罗网,一定不会只是知道这么点消息才是。
“属下此次会刚好在南郊出现,也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有人约属下去南郊的。”卢生眉宇紧皱,手也不禁捏紧了衣角处“信上说,南郊废墟处有命案发生。属下虽然不知道是谁给的这封信,听说有命案,自然会急忙赶过去,只是,急忙之间,属下的贴身玉佩并没有带在身上,可它最后却出现在了命案现场,应该是有人在属下离开了以后放到了那里。那人,很有可能是属下府里或者和属下亲近之人。”
“还有,属下在见到青罗之后,看见了一个人影,约摸着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破烂,应该是在那边行乞的孩童。在发现属下看见了他以后,他便掉头跑了,属下急忙追上去,却没有追上,属下觉得他有可能看见了什么。”
那里是一片废墟,有很多的乞丐会在那边安家,他们对那里的地形很是熟悉,卢生去那里的次数并不多,没有追上那个孩子很正常。
“待属下回来的时候,旁边巡逻的侍卫便出现在了那里,然后便有人说看见了属下出现在附近,属下的玉佩也落在了那里。属下追出去的时间并不长,侍卫们来的也太过及时了些,还有看见属下在附近的是一个乞丐,说是属下曾经向他打听过一些事情,所以认得属下,可属下并不认识他,更没有在南郊接触过什么乞丐。”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他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之感却丝毫没有减轻。
这么明显的一个局,却将卢生套的死死的。
只是,为了陷害卢生,拿皇帝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下手,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呢?
宫羽泽仰靠在椅子上,他仔仔细细的将卢生说的想了一遍,这人证物证皆有,可若要以此定卢生的罪,实在是不够的。
可如今的线索还太少,这一切只能等尸体检验以后才能继续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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