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低估了两河口的气候了,特点就是温差太大。白天烈日当空,可以穿短袖,晚上却必须要烤火,睡觉要两床被子。我从才从广东那边的工地过来,哪里适应这种气候。才一周时间就病倒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小感冒,抗一抗就过去了,便吃了点自己随身带的感冒药,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咳嗽不止。一天晚上,下着大雨,又停电了,我突然发起了高烧。菌子通知了公司。公司派车把我送到最近的王景县医院,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塌方,我当时气都喘不上了,情况非常危急。这时,菌子自告奋勇地背我过去。没想到看似娇小的菌子,力气还挺大的,塌方体不小,相当于一座小山,菌子手脚并用的翻过去了,我和他都滚了一身的泥水。在等医院的救护车的时候,雨还是很大,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菌子便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我遮风挡雨。除了我母亲,菌子是第一个这样抱我的人,我靠在她的胸口,她的身体很柔软,我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救护车赶到了,送我到了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肺水肿,是很危险的高原病,也是我感冒了没及时就医造成的,当时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如果晚来一会儿,情况要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这时,我看见尹健的眼睛红了,取下眼镜揩拭着。
整整半个月,菌子就在医院照顾我,虽然是公司雇用她作为护工,但她比一般的护工尽心尽力。她说我是来支援她们家乡建设的,是知识分子,理当照顾好。何况你是一个诗人,我看了你写的诗歌,我虽然不太懂,但很崇拜你的。
菌子是第一个说崇拜我的女人,这让我非常的激动。一直以来,我就有一个打算……
尹健的妻子万婉是一个残疾人。是尹健高中同学。据说万婉家庭富裕,却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家庭贫困品学兼优的尹健,为了尹健跟家庭决裂,并在北京打工供尹健上学,打工的时候因为疲倦,不慎被生产线卷进去失去了双腿。尹健毕业即和万婉如约结婚,那是一场没有亲友祝福的婚礼,在北京的出租房里,他们相依为命。但万婉因手术,同时失去了生育能力,这成为夫妻最大的悲哀。
尹健是国内已经有点名气的诗人内海。但诗人并不足以养活家庭,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国家养活了无数体制内的作家,办有无数被称为喉舌的报刊,却没有多少称得上可以传世之作。
尹健说过中国最好的作家是读理工科的,甚至是没有文凭的,因为,作家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精神活动,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和兴趣所在。作家不是中文系能培养出来的,中文系是培养文官的,是那种沉浸在无休无止、装模作样的讲话、新闻报道、调研报告中的公务员。
没有靠山的尹健在浪荡了几年以后,穷困潦倒的他万般无奈地走上以专业赖以谋生之路。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万婉为他的牺牲而收拾心性,他的心仍然是野性的,随着未来公司在全国遍布的水电工地,他将他的诗性点播到一个个女人的肚子里,那些女人相貌或品质,并不是他考虑的主要问题。然后,在醉意中,挥笔写下一首首激情四溢的诗歌,每一首的指向都非常明确——万婉。
尹健的身心是割裂的,他笔下的万婉有无数种可能,或仪态万方,或性感妩媚,他的爱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万婉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她因为残疾,无法追随他的脚步,无法达到他的高度,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他,仅此而已。
尹健叹口气道我不可能和万婉离婚,她是我永远的爱。万婉便和我商量让我领养一个孩子。我在想,领养一个,万一愚钝怎么办,还不是添麻烦。还不如一个健康的女人生一个孩子,凭我这清华大学高材生的智商和情商,怎么也是优秀的遗传基因了。
于是你盯上了菌子?我笑道。
不,是她自己找来的。尹健说,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她应该是偷听了我和万婉的电话,知道了一些。
这的确是我印象中的菌子,一点不意外。
可是,刚才让我激动的美女救英雄的故事,一下子转变成俗不可耐的借腹生子,让我一点都不高兴,我嘟囔道剧本不应该这样写。
一切皆有可能!
尹健今天喝得高兴,龙门阵也摆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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