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卿欢站起身回院子的时候,看见言楚楚撑伞站在他房门前。
愣了一下,薄卿欢抬步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言楚楚笑道:“我有事找你。”
薄卿欢“嗯”了一声,“进屋。”
言楚楚行至廊下收了伞,随着他走进去。
房里烧了地龙,很暖和。
言楚楚在软椅上坐下,看了薄卿欢一眼,问:“大都督,我今日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薄卿欢挑了下眉,“何出此言?”
言楚楚道:“小王妃方才跟我说了一些事,虽说得不是很完全,但我知道,我给她添了些麻烦。”
薄卿欢无奈摇头,轻嗤一句,“你别信她那些鬼话,她找你,无非就是为了当初她力荐你和尹澈在一起这件事。”
言楚楚愕然,“大都督如何会晓得?”
薄卿欢如实道:“你跟着尹澈走的时候,小七曾经来找过我,她来问一幅画的下落,顺便就提及了你和尹澈。”
言楚楚目光微闪,突然来了兴趣,想知道大都督当时的反应,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她说是她劝尹澈把你带回东璃的。”薄卿欢眸光渐暗。
言楚楚算了算时日,“那个时候,应该是你把契约书还给我不久后。你还我契约书的那天晚上,似乎心情很不好呢!”
薄卿欢抬眸,“知道为何么?”
“不知。”言楚楚摇头,她只知道他将她拽上马以后疯了一般在空旷的街道上狂奔,直到她完全受不住才停下来,最后还非常绝情地把契约书归还给她。
半晌没听到他说话,她问:“到底为何?”
“我也不知。”他忽然低笑,其实那天晚上是在生气她居然敢就这样与尹澈在驿馆孤男寡女住下,可这些话,他不想说。
言楚楚暗暗翻白眼,什么叫吊胃口?这就是了,吃醋就吃醋,承认一下又不会掉块肉,真是个傲娇的家伙。
站起身,她道:“如若没什么事,我想回房休息了。”
薄卿欢脑海里突然蹦出小册子上那些羞于启齿的激情画面来。
“等等!”
言楚楚不解,“怎么了?”
薄卿欢原本想留她在自己房间歇息的,奈何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那个……你房间冷不冷?”
“不冷啊!”言楚楚如实道:“同你这间一样烧了地龙的,很暖和。”
薄卿欢捏着眉心,有些无语。
“大都督,我回房了。”
言楚楚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薄卿欢神情懊恼,自袖袋中取出梵越给他的小册子,又翻看了两页,脸红过后蓦地有些恼,叱道:“这东西,果然害人不浅!”
*
梵越出了五军都督府坐上马车,尹相思等在里面。
“你在后面搞什么鬼?”尹相思蹙眉,“别把我哥给带坏了。”
梵越在她旁侧坐下,笑道:“你觉得薄卿欢那样的,还用爷去教坏他?”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连我也不能在场?”尹相思狐疑地睨着他。
“秘密。”梵越道:“男人之间的秘密。”
尹相思揪着他的耳朵,“你说过出来就告诉我的!”
梵越痛呼一声,“你先放开我就说。”
“你先说!”尹相思非但不放,还加大了力道。
“好好好,我招,我全都招!”梵越举手投降,“我给他送了……春宫图。”
“什么!”尹相思惊呼,“梵越,你还要不要脸?”
“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怎么能说不要脸呢?”梵越不服,“再说了,大舅兄可是欣然收下的。”
尹相思再一次愣住,“你的意思是,我哥他一点都不生气,还欣然收了你的春宫图?”
“嗯。”梵越点头,“骗你是小狗。”
尹相思俏脸顿时泛红,“可是……可是你们也太无耻了!”
“你不懂。”梵越趁她不备,将她揪他耳朵的那只手摘下来,“男人嘛,自尊心强些,尤其是在欢爱的时候,一旦被女人嫌弃,是很丢脸的。”
“所以呢?”
“像我和大舅兄这种,婚前没有过通房丫鬟的,就只能去观摩学习春宫图。”
尹相思脸更红了。
梵越挑唇笑笑,“那我问你,是洞房花烛夜让你体会到灭顶快活的感觉好呢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好?”
尹相思马上偏开脑袋,脸颊滚烫,“我……我才不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嘴上不说,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他说的那个,自然是前者更让人记忆深刻,至于后者……很可能会留下阴影以至于影响今后的夫妻生活。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梵越自信地扬了扬眉,“你觉得前者更好更有感觉,所以你其实是默认我给大舅兄送春宫图的,对吗?”
尹相思瞪他一眼,嘟着嘴巴不说话。
梵越见她这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倾身上前在她娇软的唇上浅啄了一口,“我就知道媳妇儿是最通情达理的。”
“你少来!”成婚这么久了,尹相思何尝不明白这个人每次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心里就在打她的主意。
“媳妇儿。”梵越憋屈,“我送出去的那个小册子上,还有好多招式咱们没试过呢!”
尹相思双手捂住滚烫的脸,“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尝试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梵越,我发现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梵越不以为然,“你不要的话,咱们家宝宝哪里来?”
尹相思气极,“不理你了!”
*
梵沉要求的所有事,薄卿欢都已经办妥,如今轮到梵沉兑换承诺了。
散朝后,梵沉单独唤住顾禾,“不知摄政王可有时间,我有一事想找你商议一下。”
顾禾驻足转身,“左相有事?”
“对。”梵沉道:“是……关于锦衣卫指挥使兼五军都督薄卿欢的。”
顾禾眉梢一动,“何事?”
梵沉直接开门见山,“什么情况下,你会允他衣锦还乡?”
顾禾勾唇,“除非……他死。”
这个答案,梵沉毫不意外,“这么说来,不管如何,摄政王都不会同意薄卿欢辞官了?”
顾禾道:“锦衣卫乃先帝耗费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亲卫军,而薄卿欢又是锦衣卫统领,他这般手段谋略、武艺以及威信,那都不是一般人能顶替得了的,所以,除非身死,否则他一辈子都别想脱离组织。”
顿了一下,顾禾接着道:“之前有一个叫‘尹一’的锦衣卫就悄悄溜走了,本王让人去查过,知道他是谁,但为了两国和睦,这件事本王可以佯装不知,至于薄卿欢,我不管他是哪国的人,从前有过怎样的身份,但他想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梵沉眼瞳微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本王倒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想帮薄卿欢退出朝堂?”顾禾眉目间染上一抹疑色。
梵沉不答,只道:“摄政王既知他是东璃人,为何不成人之美,就此放他离开?”
顾禾忽然笑了,“你知道锦衣卫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办事快、狠、准。他们是朝廷光明正大培养出来的精英杀手,专诛宵小和奸佞,冷血寡情,是他们每个人必备的特质。薄卿欢此人,无论是哪一方面,绝对都是达标且超标的,有他在,锦衣卫才能算是锦衣卫,没了薄卿欢,锦衣卫将会沦落成一盘散沙。本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确有些本事,本王对他,刮目相看。”
梵沉目光忽明忽暗,“如若按照你所说,那么锦衣卫一旦动了情,就会有软肋。”
顾禾不以为然,“你是想说薄卿欢和他府上那位叫做‘言楚楚’的姑娘吗?”
梵沉不置可否。
顾禾勾唇,“言楚楚是个很不错的苗子,薄卿欢在培养她的时候,本王就得了消息,她不过一介弱女子,却比其他锦衣卫少用了一个月就培训成功且开始出任务,这样的女子在薄卿欢身边,只会是他的助力而不是累赘。”
梵沉眉心一皱再皱,他早就知道顾禾这个人不好糊弄,今日看来,顾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糊弄。
轻轻吸了一口气,梵沉缓缓道:“我手上有一样东西,如若给了你,能否放他离开?”
顾禾半眯着眼,“什么东西?”
“相信你已经猜到一半了。”梵沉道:“梵氏兵器图谱《绝世神兵》最后一页,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页,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很不巧,刚好在我手上。”
顾禾袖中手指握紧了些。
《绝世神兵》本是百年前梵氏先祖自创出来震惊当世的兵器图谱,奈何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梵氏不得已分流成两支,一支随着西秦太祖马背上打天下,另外一支直接隐世,从此销声匿迹。
也正是因为分流,才会让《绝世神兵》这本图谱四分五裂,现如今,顾禾的外曾祖父那一支手上仅有残本,并不完全。
据说《绝世神兵》最后一页记载了全书最重要也最厉害的一件武器,顾禾为此找寻多年,没想到竟会在梵沉手中。
对于顾禾来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面上狐疑更甚,顾禾道:“你用如此重要的东西换薄卿欢全身而退,值吗?”
梵沉低笑,“值不值,得看人。有的人,本王可能连一杯清茶都不舍得付出,但有的人,便是舍了兵器图谱,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顾禾微笑,“宁王好气魄!”
“过奖。”梵沉回以一笑,“那么,咱们这笔交易算是成了?”
顾禾默然片刻,“宁王果然非比凡人,竟甘愿舍了如此重要的秘密图谱,只为换他退出朝堂。”
梵沉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图谱递给顾禾,笑意淡淡,“希望摄政王能遵守信诺。”
顾禾接过,缓缓打开一看,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和兵器构造图后,满眼震撼,许久才回过神来,颔首,“既然宁王说到做到,那么本王也没什么可说的,一会儿你出宫,烦请通知薄卿欢一声,让他交一封辞官折子,否则本王不好同文武百官交代。”
梵沉应声,很快出宫去了五军都督府。
见到薄卿欢的时候,梵沉直接道:“答应你的事,成了,顾禾让你主动去辞官走个程序,他好向文武百官交代。”
薄卿欢目露疑色,“本座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顾禾同意我退出的?”
梵沉答:“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晓得,咱们之间的交易,两清了。”
薄卿欢忽然笑道:“咱们可是亲戚,哪有‘两清’的说法,往后我就是个平民百姓了,有事的话,自然得攀攀你这个权贵。”
梵沉淡笑,“我反而觉得你退出,挺可惜的。”
“美人相伴,纵情山水,这种日子你觉得不美好么?”薄卿欢反问。
“当然美好。”梵沉道:“我觉得你退出可惜,是站在我的角度来说,对于你来讲,退出自然是种解脱,那么,恭喜你,终于达成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