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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时已到,宴会正式开始。
按照祁国繁冗的礼俗,还有礼部这种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在节日上却举足轻重的部门,礼部尚书肯定是要抓住机会大出风头的。
于是这个露天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多排场就有多排场。
唱名声传来,百官先行入场。
在门口站了老大半天的朝廷百官并家属,早就等得脚酸软了,终于入席坐定,耐心被磨了个大半,饥肠辘辘,只想快些上膳食,偏生礼部又是宣盥洗的程序,又是上香茶漱口,一应表面功夫做足,方才有人宣西凉使团入席。
西凉使团与百官不一样,是直接从驿馆出来的,人人休息充沛,精神抖擞,尤其是乌罗公主,换了一身崭新的绿衣裙,配上腰间那条长鞭,那是别具一格的美。
众人都坐定后,开始窃窃私语,从歌舞开始讨论,到久未归京的缮王,再到最近会阒人潜入京城的事,熠王在雁江上遭遇刺杀的事则仿佛早已成了远古事件。
祁成皇却没忘了这事。
天子之辇在珩月殿前停稳,祁成皇迈步而出,华盖旒冕,身周重重禁军侍卫,身边只跟着祁晟、祁玉骞与祁慕寒三个儿子,连豫妃、端妃并小儿子,都只能隔在十步开外,与一众嫔妃并肩行着。
令人意外的是,太后并不在其中。
殿门前,祁成皇驻足看了看这豪华的装饰,仿佛看到国库经费在燃烧,语焉不详地说“如此气派,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了。”
祁晟点头附和“三弟这宴会办得那是极好,彰显了我祁国之威。”
祁慕寒笑了笑,并不想解释。
礼部主事的人里面,有不少宁王党,对于他要求宴席简约为上、点到即可的命令,视而不见,他说了几遍无果,也就罢了。
祁玉骞道“我倒觉得,过于奢侈了点,看来这礼部也未必服三弟管教。”
祁晟的脸沉了下来,祁慕寒余光瞄了一眼祁玉骞,祁玉骞嘴角一丝笑意。
两兄弟在心中暗自击了一下掌。
祁成皇继续迈步往前走去,道“上次我与大理寺公孙镜说过,追月宴前必须要擒住刺杀老三的幕后凶手,这仍是没有着落。”
祁晟低眉道“这是儿臣的职责,请父皇责罚。”
祁玉骞道“都是自家兄弟,三弟不会见怪的。”
祁成皇笑了一声。
这个刺杀事件,各方都心知肚明,本就知道哪怕拿到凶手,也不过是个背锅的赝品。祁玉骞这么说,反而让祁慕寒占了一个识大体、重手足情的道德高地,祁成皇喜闻乐见。
祁慕寒瞄了祁玉骞一眼,祁玉骞眼角隐露笑意。两人心中再暗自击掌。
祁晟不语,父皇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心知肚明,但他有太后这个强大的靠山。
祁成皇虽是帝王,也架不住朝中一半以上都是太后的外戚势力,而且如今皇帝也越来越老了,只要他擅加谋略,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地会落在他头上。
祁玉骞与祁慕寒并没有他这种先天buff。
祁成皇没有继续出第三道问题,带着三个优秀的儿子,迈进了珩月殿。
皇帝往殿中稍高的座位坐定以后,看百官和使团轮番上来献礼与致贺辞,表面上笑得十分温和,目光却十分空洞。
权力叫人激进,却也往往让人心生疲惫,这天下他想要得到的,全都得到了,除了一些无法弥平的遗憾。
为了填平这种无措的遗憾,他除掉了某些势力,杀掉了一部分人,却始终没有过得更好,看着如今场上不少年轻的面庞,他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吭“太后到!”
祁成皇蓦然抬头,那对空洞的眼睛顿时被一种鹰一般的目光所代替,然而仅是一刹那,他就站起身来,恭敬而从容地迎上去,将太后迎入座。
祁慕寒留意到自己的父皇经过时,迅速扫了一下一旁垂着头的傅太医。
太后笑得灿烂无比“皇儿,哀家身体无碍了,你派来的太医,真真的医术了得。”
太后到行宫的头一天,就患上了痢疾,祁成皇不料她能好得如此之快,言语中更是一番关切,都是太后听了几百遍的好话。
太后也不弱,也对皇帝说了一番慈祥的祝语。两人商业互捧得十分专业,堪称教科书典范。
祁慕寒默默端起桌面的酒杯,余光瞥见傅太医与养子章知尧交换了一下目光;他又瞟了一眼祁晟,祁晟手指轻敲着桌面。
祁慕寒低眉抿了一口酒,再望向祁玉骞,一贯沉稳内敛的祁玉骞,却像个孩童一样,频频地东张西望。ni="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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