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回忆到与苏炙夜相遇那一天的事情。
大雨、雷电、荨刺毒山谷中,苏冕同意救苏炙夜之后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一直到那一天,苏冕下了这步险棋:让小慕寒去替代落下悬崖的这名小皇子。
不存在不同意,苏冕的话他从来不敢忤逆,也没有能力忤逆。两位皇子就这样交换了命运。
被交换到祁国宫中以后,高墙深苑,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庞,每张笑靥下都可能暗藏一份危险,他每一步都怕走错,每一句话都得三思,甚至睡觉时都是应激状态。
慢慢地,他彻底变成了他——祁国皇子祁慕寒。
他学会深谙人心,于不动声色之中藏起自己的毒爪;他学会无情,在风云诡谲的局势下剪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他的双手开始沾上血腥,铜镜中本来的面目变得模糊。
一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赵嫔的寝宫门口,他与十余名小太监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叱骂和哭闹的声音,他阻止宫人前去通报,探了半个头偷看。
是一名父亲折了柳条,使劲鞭打一名趴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比他要小,但那柳条的威力可不小,一鞭下去,女孩娇嫩的屁股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他想起了小时候,苏冕也是用这样软藤抽打他的。
这不知是哪个官员的孩儿在宫中闯了祸,他心中笑了一下,转身就走,耳边传来女孩儿稚嫩的啼哭:“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小黑小黑说过不能说。”
小黑?祁慕寒的脚步顿了一下,想到了落下山谷的那个肤色略深的孩子。
苏冕说,那是宋贵妃的儿子,这孩子自宋贵妃死后,就住在冷宫里,没有见过什么宫人,他去替换他,也许能瞒天过海。
祁慕寒的心中警钟大起:她不能说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果她认得他不是冷宫里那个孩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慢慢探出头去,又听了好一阵,得知这大叔是想打听出这小女孩是怎么溜进冷宫的,因那冷宫四周锁得死死的。但这小女孩就是死活不肯说,因为她答应过那名叫小黑的孩子,不能说。
抽得累了,那个持柳条的大叔气喘道:“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个冷宫,听见没有!你在那里没有见过任何人,记住没有?!”
小女孩的头一点一点的,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泪水,喃喃说:“小黑小黑”
这深宫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友情啊?祁慕寒忽然有点羡慕小黑。
他暗中打量起这小女孩:红红的脸蛋,脸上挂了泪痕,像清晨沾了露珠的香甜红苹果;那双眼睛半阖着,睫毛也沾着些泪,眼角微微上挑,两条羊角辫,头一点一点的
她居然睡着了!
屁股被抽得一道一道的红痕,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祁慕寒捂着肚子笑,那一天,他得知了她的名字:公孙薇。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秘密,那个香香甜甜的女孩,像一缕甘泉,通过这满是荆棘、死亡的幽谷,一路流淌到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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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儿”
祁慕寒勉力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老爷的粗粝面孔,张将军正握着他的手在脸上使劲磨蹭,喜极而泣:“他醒了!”
祁慕寒:?
接着是更多的脸庞,在他头顶围了一个圈:张、陈两位将军、几个部将、拉马丹
半个时辰以后。
祁慕寒缠着绷带,身披大氅,脸色苍白地坐在火盆旁,听张将军慷慨激昂地说起战场中的事。
原来他毒发陷入半昏迷状态、敌军又围过来,这千钧一发之际,拉马丹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拉马丹的大军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到孤石山,而是先入了巴尔库城,守城的陈将军迅速将情况陈明,拉马丹大惊之下,火速点兵,从巴尔库城出,前往孤石山支援祁慕寒。
最终张将军护着祁慕寒,在拉马丹的支援之下,一路杀回了巴尔库城,迅速召来随行太医为祁慕寒救治。
见到重伤的祁慕寒,随行的太医说,这荨刺之毒倒是克制了会阒人的毒,但殿下体内的荨刺毒也不可避免的被勾起来了。他用行针之法,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但荨刺毒难以根治,能不能醒来,剩下的要靠殿下自己的意志了。
祁慕寒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醒过来。
这一仗打得损兵折将,不仅没有打压住会阒人,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由于祁慕寒当时中了毒刀,会阒人都在风传祁国皇子已死。
他们取了祁慕寒那件染血的战袍,一路追踪祁国残部,来到巴尔库城外,将巴尔库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那战袍挑起,高高挂在枪上,连番挑衅。
祁慕寒听完汇报:“不必放出我已苏醒的消息,就让他们认为我已死。”
“为何?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手攻城了。”陈将军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