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大营内,李峻安排了攻城的事项后,对众人道:“昨日,我已经命人去了宛城,只凭咱们在此攻城不仅艰难,而且还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说着,李峻站起身,在身后的舆图上点了点,继续道:“既然豫州的裴绰有心作对,那就让郭方攻打他的治所襄城,叫他们首尾两难,看看到底应该守哪里?”
对于豫州,李峻并没有利益所在,而且豫州与司州过于临近,迟早都会引来汉国兵马的进犯,李峻并不想在此占据毫厘之地。
然而,既然事态发展到了这里,李峻不介意攻取襄城,也不介意从豫州的那些豪族大户手中获取军粮和财物,毕竟自己这边还有十几万人要赶路,更是有十几万张嘴在等着吃饭。
这时,大帐的帐帘挑起,郑敏儿与郑灵芸两姐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站在李峻的面前低身执礼。
因为何裕和李瑰都留在了荥阳,两姐妹本不想离开各自的郎君,但在李峻的训斥下,两人不得不跟随舅父一同离开了荥阳郡。
虽然两人是李峻的亲外甥女,但在迁徙的队伍中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若说一点优待都没有那不现实,但两姐妹还是为舅父的声誉着想,尽可能在路上的吃穿用度与那些百姓相同。
这里是军营,本不该外人进入,而且军帐中正在商议兵战之事,绝不可能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半分。
姐妹二人能如此地走进大帐中,有别于他人的特殊性也便可见一斑了。
“敏儿,灵芸,你们怎么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李峻知道灵芸的性子有些孩子气,但郑敏儿却是个娴淑之人,绝不会贸然地来到这里。
素日里,郑灵芸被家里人宠着,言谈举止都有些无所禁忌。
不过,此刻是在军机大帐中,望着众人一脸严肃的神情,郑灵芸有些胆怯地扯了一下郑敏儿的衣袖,示意姐姐来回答舅父的问话。
郑敏儿笑望了一眼妹妹,对李峻施礼道“舅父,适才有何家的人找来,说是想要求见舅父,敏儿带他在军营外等候,特来问问舅父是否要见?”
李峻不解道“何家人?何裕的亲戚?他们从哪里过来的?”
当初,长沙王司马乂诛杀齐王司马冏后,大肆地诛杀与齐王府有关的人。中令军何勖是司马冏的心腹,他虽是战死,却也依旧被诛灭了三族,其他的族人皆是因其受罪,成为了官府想要缉拿的犯人。
在何家族人最落难之时,曾到荥阳求助过被李峻庇佑的何裕,李峻为了给外甥女争些脸面,对何裕的族人帮了不少忙,也通过自己的关系为他们去掉了叛逆余孽的罪名。
这些都是往事,在李峻看来也都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从未记在心上。
此刻,他听到有何家人找来,不知所为何事,还真是有些疑惑了。
“舅父,来人是子衡的兄长何充。”
郑敏儿笑着继续道“您忘了,敏儿的夫家本就是颍川的大族,他们就在颍川郡呀!”
“哦对对,我还真忘记了,何裕有说过的。”
李峻听外甥女如此说,倒也是想了起来,心中不由地一动,觉得何家人此刻找来应该是有原因的。
“敏儿,去把来人请到大账中,舅舅见见他。”李峻说着,与鲁胜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会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若说何家原本就是颍川的大族也不尽然。
何家祖上本是扬州庐江郡人,何裕的祖父何桢原为扬州别驾,后为弘农太守、历幽州刺史,廷尉,入朝为尚书光禄大夫,与当时的晋廷重臣羊祜成为了莫逆之交。
在此之后,何家逐渐从扬州迁至了豫州颍川郡,凭借着何桢的荣光以及其子何勖的权势,何氏一族成为了颍川郡颇有威望的大族,与颍川的钟氏、陈氏等几家大族齐名。
何充,字次道,中领军何勖的侄儿,郑敏儿夫君何裕的长兄。
之前,整个何家落难时,何充曾让妻子与小妹曾到荥阳寻求弟弟何裕的帮助。
在李峻的安排下,何家摆脱了困境,何充也经李峻的介绍,在原颍川太守孙洵的手下谋了一个官职。
望着眼前执礼的何充,李峻笑道“你若不说,我还真是忘记了,当时我求了长沙王一次,却也不敢有什么奢望,没想到长沙王真是给我几分薄面呀!”
“唉”李峻提及司马乂,不由地忆起了过往。
他在感叹的同时,觉得如果司马乂不死的话,当今天下也许真的不会乱到如此。
何充再次拱手道“何家铭记烈王的恩情,但李使君对何家的大恩,何家人亦是没齿难忘。”
李峻摆手道“不能如此说,大家也算是亲戚了,说上什么大恩的就有些见外了。”
说着,李峻示意何充落座,开口问道“次道,不知你如今在颍川郡领的什么职位?今日见我又所为何事呀?”
刚坐下的何充正欲起身回话,见李峻摆了摆手,也便坐着拱手道“使君,次道在颍川府任主簿一职,现领兵守在西凤凰城,此次前来就是想助使君过十二连城。”
话一说完,何充望着李峻,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何充的话让李峻一怔,他没有想到值此紧要关头,竟然有一个自己人守在十二连城中。
说何充是自己人,李峻觉得应该没有问题,无论从之前的报恩还是以后何家的发展,他们应该愿意同武威军搭上关系。
“西凤凰城中有多少守军?你能完全掌控住他们吗?”鲁胜开口问道。
老人清楚何家与李峻的关系,他并非是在怀疑何充,而是怕何充一旦无法掌控属下,不仅计划无法实施,反倒会害了他自己。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鲁胜不想就此错过,他需要谨慎地利用这个机会。
何充回道“西凤凰城中有一千五百名军卒,再有青壮八百,这其中有不少是我何家子弟,我有把握掌控他们。”
李峻起身在舆图前站了片刻,转头问道:“次道,你的家人住在哪里?安全吗?”
李峻的这句问话让何充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李峻的话意,拱手道:“使君放心,我临来之前已经通知了许县的族人,让他们尽量结垒自保,若是裴绰敢杀我族人,待使君过西凤凰城后,次道便会领兵去许县救他们。”
“好,届时我会派五百荥阳军骑助你。”李峻点了点头,继而又对何充继续道:“你现在就回去准备,我会在今夜子时领兵进西凤凰城,随后你便领兵赶往许县护住家人,余下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来做。”
临离开军帐之际,何充笑望了一眼郑敏儿,轻声问道:“弟妹,子衡当下可好呀?”
从何家受难伊始,何充就再未与小弟何裕见过面,亲兄弟如何不挂念呢?
更何况,何裕也算是救了整个家族的人。
郑敏儿低身施礼道:“大哥,夫君眼下还在荥阳,不久后便会随军到梁州,请兄长放心,子衡他一切安好。”
李峻也笑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放心,子衡可是我梁州以后的盐铁府督,怎能让他出半点事?”
盐铁官营有着极高的利润,盐铁府督则是直接掌控了这一利润,非是心腹之人,绝不可能做到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