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台,本是郭璞所建,与其所居住的尔雅台相邻,郭景纯常在此观星望月,以推运势。
今日,明月台中无人问天,酒肉的香气充斥了整间院落,更有不少的下人忙碌地端送着酒菜。
之前,在李峻的劝说下,王敦提前来到明月台等候成都王司马颖。
王敦并不把司马颖放在眼中,但他在意李二郎,也把王瑚当做旧友。故此,他站在了明月台的门前,等候着司马颖的到来。
“郭景纯,江东在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你为何不去扬州,偏要居于这小小的夷陵城中?”
李峻与司马颖等人迟迟未到,王敦等得百般无聊,转头与一旁的郭璞闲聊了起来。
郭璞冲着王敦拱手道“大将军,景纯虽有才学,却也应向明君献策,方能做个贤臣,可这天下纷乱,景纯不知明君在何处呀?”
“哦哼”王敦冷笑了一声,对郭璞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你这话意,莫非是觉得镇守建邺的琅琊王配不上明君一说?”
郭璞忙摆手道“大将军错意景纯了,天子虽被囚于胡营之中,然君臣之序尚存,景纯又怎会愚钝地冒犯琅琊王呢?”
王敦轻蔑地笑了笑,他清楚郭璞的话意。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既然天子尚在,这晋天下的君王也只能有一个。至于琅琊王,当下也只是掌控江左的丞相,虽被赋予了都督天下兵马的权利,可大半的天下兵马却没人会听命与他。
片刻后,王敦突然又转头问道“你觉得江东可有王气?”
郭璞一怔,笑道“大将军,景纯觉得江东应有三百年的王气。”
“三百年?如此久?”王敦闻言,惊异地望着郭璞,继而又转头望向远处的江水,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眼前的郭璞,王敦有所耳闻,知其博奥精占卜。
强汉不过四百年,郭璞竟然说江东会有三百年的王气,这让身为琅琊王家的王敦有了一些想法,也是所有掌握权力的人都想要去追求的一种。
不多时,夷陵县令穆悠在得知王敦已到明月台后,也匆忙地赶了过来。
对于穆悠,王敦对其的态度要强于郭璞几分。穆悠毕竟是王瑚的岳丈,也应算是与李二郎有瓜葛的人,这点面子还要给的。
故此,王敦拱手道“穆令,今日乃是令嫒与我兄弟王瑚大喜之日,处仲先向穆令道贺了。”
以王敦的身份,竟能向个县令拱手执礼貌,委实让穆悠有些受宠若惊。
穆悠赶忙回礼道“下官多谢大将军的道贺,大将军能够前来赴宴,真是我穆家的荣幸之至,稍后还请大将军多多畅饮,下官也要斗胆敬上大将军几盏酒。”
“哈哈”王敦笑道“今日的酒当然要畅饮了,兄弟多年未见了,岂能有不畅饮的道理?”
“唉”
说着,王敦轻叹了一声,似有感慨道“如今的世道,这样的酒也许久未喝了。”
其实,王敦也并非是在故作感伤。
自从朝中大乱以来,王敦除了去青州赴任途径荥阳时,在李府与李峻郭诵等人痛饮过一次,再也没有那么痛快地喝过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敦喜欢与李峻喝酒,他欣赏李峻的脾性,也始终觉得自己不会与李峻有何利益的冲突。即便李峻在前段时间攻取荆州,王敦也觉得无所谓,就算二郎占了荆州,那也是自家兄弟,迟早都会凝成一股势力。
随后,当他发现李峻扶持成都王上位,虽说心有不解,但依旧觉得李二郎应该是有什么想法。所以,他才借着王瑚的请柬赶至夷陵,想要当面听听李峻的说法。
酒宴上,成都王司马颖坐于首位,望着一侧的王敦,淡淡地笑道“王处仲,你之前在司马越的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又帮着司马睿占据江左,毫无搭救天子,收复中原之心,你们可真是我晋朝的贤臣良将呀!”
王敦望了一眼李峻,见李峻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也便无所谓地反驳道“成都王,你觉得当下的乱局是谁遭成的呢?若不是你当年的逼宫,天下会如此吗?”
说着,王敦自饮了一盏酒,讥讽道“正是你让中原凌乱,官民俱疲,才使得凶蛮遂逞,终至京都沦陷,天子蒙尘,如今却说起别人的不是。洛阳城破,天子被掳,你做什么了?不也是躲在江左毫无建树吗。”
“你”
王敦的冷嘲热讽将司马颖说得哑口无言。
盛怒之下,司马颖摔了酒盏,起身想要抽出配剑,却发现并没有随身携带,只好指着王敦,怒目相对。王敦亦是毫不示弱地站起身,斜眼望着司马颖。
房间内,除了李峻,司马颖与王敦外,其余的人等都按序在坐,大家都望着司马颖与王敦,谁也不敢出声相劝。
王瑚紧皱眉头,望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李峻,想要起身打个圆场,毕竟这是仙儿的出阁宴,可不能出了差池。他刚欲起身,却被身侧的郭诵一把拉住,并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