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就是在等大成国的出手,如此才能将正义的身份安在武威军的身上,让本在梁州安稳生活的百姓感受到威胁,让他们能与武威军一同抗敌,从而避免主动开启战事而引发的内乱。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民心的操纵,但范长生知晓这个被操纵起来的民心会有多可怕,绝非是任何的流民军所能匹敌的。
因为,流民军是想要活而去抢,而梁州的百姓却是为了守住得之不易的生存机会而在拼命。他们不会退后一步,也没有后路可退,完全会用自己的命来守护所得到的一切。
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战祸一起,刀剑便是无眼,无辜之人的死伤也就在所难免。
范长生说出了一句劝告的话,但他看出了李雄眼中的拒绝,也就没有再说任何阻拦的话。
管不了天下人,范长生还是要管自己的家人。
故此,当李雄做出最后的决定时,范长生以替大成国祈福的名义,向皇帝请求到青城山做法百日,并提出需要家人同行,如此才能彰显范家之人的诚心。
如今,大成军完全掌控了成都郡以及周边的其他诸郡,对于范家的部曲力量已经不放在眼中,所能利用的也仅是范长生在巴蜀的威望而已。
祈福也好,避祸也罢,只要范家心向大成国,就会影响到蜀地的民心,更能操纵那些天师教众。
因此,李雄对范长生的请求并没有过多地考虑,不仅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恩赏了范家不少的财物。
范府,翠云阁。
内室中,范长生对站立一旁的儿子叮嘱道:“贲儿,你留在城中,但要记住,千万不要率家中的部曲抵抗梁州军,记住了吗?”
范贲,范长生之子,时任大成国侍中一职,范洛儿便是他的小女儿。
近段时间,范贲一直对父亲的做法有所不解。
他不清楚父亲为何改变了对李雄的看法,甚至对大成国的未来也失去了信心,反倒是对梁州的李峻大感兴趣,更是将家中唯一的宝贝女娃送到了梁州为人质。
“父亲,您真的认为李峻会胜了这场战事?”范贲迟疑地望着父亲,小心地继续问道:“还是说,您必须要遵从师祖的法旨?”
以天师教的传承而论,范贲是父亲范长生的弟子,天师张椒也便是他的师祖了。
听到儿子的问话,范长生摇了摇头,笑道:“贲儿,你这个心疑,我也曾有过,但如今却也明白这已经与天意无关了,是人心改变了天意。”
老人皱了一下眉头,颇有感慨地继续道:“这其中有他们两个本心的缘由,更多的则是民众的祈盼之心在起作用。”
“贲儿,你定是觉得大成的兵强马壮,武威军的兵力尚有不足,是可以一举击败他们的,对吧?”
范长生望着已近四旬的长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先不说梁州的军民一心,只将双方的战力做以比较,你就会发觉实则不然,弱势的一方其实是咱们大成国。”
范贲不解道:“父亲,您为何如此说,这其中有何不同吗?”
范贲在朝中任侍中一职,多辅助皇帝李雄处理政务,对于军务之事极少参与,他也并不精通兵战伐谋。
“梁州军便是武威军,武威军的各部领兵之将皆是李峻的身边之人。”
范长生坐了下来,浅饮了一口温茶,继续道:“也就是他们口中常说的家人,生死兄弟,而军中的大小官职又是这些人的生死兄弟来担任,他们形成了一个整体。”
老人笑了一下,感叹道:“武威军看起来是由荥阳军,平阳军,仇池军组成,好像是有着派系之分,可他们的领兵之人皆是出自李家庄,没有一个不是李峻身边的人,他们皆忠心于李峻,乃至每一名武威军军卒都忠心于李峻。”
说到此处,范长生转头望着儿子范贲,皱眉地问道:“大成军能做到吗?就算李雄家的那几个兄弟,他们哪一个不是拥兵自重?投降过来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地忠心于大成国?忠心于晏平帝李雄呢?”
“真正拼到你死我活的时候,李家的人或许会拧成一条绳,但投降过来人的会跑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范长生叹息道:“然而,梁州的武威军不会散,他们本就是拧在一起,也可以说是将命凝聚在了一起,打不散的。更何况还有数十万的百姓,也正在凝聚进去,这股力量会大到令人可怕。”
沉默了片刻,范长生笑望着范贲,问道:“现在,你觉得谁会赢得这场战事呢?”
说到此处,老人想到了留在梁州的乖孙女,笑道:“那个李世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有些欣赏他,希望洛丫头也能喜欢上他。”
范贲苦笑道:“父亲,儿子听说李世回已有家室,一妻一妾,何苦让洛儿掺和进去呢?”
即便是为了家族着想,但身为父亲的范贲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堂堂范家的心肝宝贝沦为人家的妾室。
范长生笑道:“你想错啦!我这个做祖父的不会拿自己孙儿做交换,咱们范家也不会用女人来为家族挣命,我只是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份姻缘,才会让洛儿去了梁州。”
说着,老人站起身,轻捋银须,笑道:“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要看洛儿作怎样的决定了,我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喽!你师祖不让我干涉二李之事,但我宝贝孙女的终身大事,干涉一下也是无妨的。”
说罢,老人轻声地笑了起来,儿子范贲也只能无奈地陪笑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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