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洛阳城的青梅巷,二人躲在小院的钱窖避祸时,宋袆曾对李峻谈及过儿时的事情,但从那以后,李峻再也没有听到宋袆说起过自己的家事。
听着李峻的话,宋袆先是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探身撩了一下溪水,在小李妍的脸蛋上沾了沾。
李峻望着宋袆,轻声地问道“是还在记恨他们吗?恨他们从小就把你卖掉了,是不是?”
宋袆点了一下头,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李峻说道“二郎,若说不记恨是假的,十一岁的女孩子便给卖了,不再管她的死活,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也是要记恨的呀!”
宋袆低头望着怀中正在玩弄一根须草的李妍,轻声地继续道“或许,我也不该记恨,若是他们没有卖了我,我这辈子也不会遇到二郎,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说着话,宋袆用须草在李妍的小脸蛋上轻抚了一下。
小李妍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宋袆的脖子,稚气地问道“二娘,我想和姐姐哥哥一起玩,行不行呀?”
裴璎一直都有公务在身,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总留在府中,自然也就无法时时照顾自己的一双儿女,这份母爱也便落在了宋袆的身上。
如此一来,李暄与李妍虽然称呼宋袆为二娘,但心中早就将她视作娘亲一般。
宋袆亲了一下李妍,将她放到草地上,转头对女儿叮嘱道“婉儿,你和暄儿看着点妹妹,别让她摔倒了。”
李婉儿点着头地跑过来,小心地牵着妹妹的手,回到了之前的小草地处。
“二郎,你知道吗?妾身也有一个妹妹的。”
宋袆仅靠在李峻的身边,挽着李峻的手臂,口中继续道“妾身被卖的时候,妹妹也就是婉儿这个年纪,爹娘要送我走,妹妹一直抱着我哭,不让我离开。”
宋袆说着,转头望向正在玩耍的三个孩子,脸上虽是笑着,眼中却流出了眼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若说心里有挂念,妾身也只是挂念妹妹雉儿。”
宋袆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想一想,妹妹也会被卖掉的,妾身又能到哪里去找她呢?就算雉儿侥幸活着,若是到了不好的人家,即便咱们寻到了,反倒会给夫君添麻烦的。”
“净瞎说,能有什么麻烦呢?”
李峻搂住宋袆,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若是穷苦一些,咱们正好能帮衬,若是嫁给的男人有些本事,也可以出来做些事情,要真是不好的人家,那就接到梁州来,我偌大的梁州还养不了你的妹妹吗?”
“二郎,若是能找到是最好了。”
宋袆就势躺在李峻的腿上,抬手摸着李峻的脸颊,点头道“家里原本就是个穷家,再加上如今的这个世道,想来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若是能找到她,不说是锦衣玉食了,能过个安稳日子也是好的。”
宋袆正与李峻说着话,没注意到之前的那个民妇正快步地走了过来,民妇的胳膊上挎了竹篮,手里还提着一个陶壶。
民妇看见宋袆正躺在李大将军的腿上,赶忙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想要离开。
李峻笑着拍了一下宋袆,转头对民妇唤道“宋雉,她是你的亲姐姐,我是你的姐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敬畏的。”
听到李峻如此说,刚刚起身的宋袆不由地一怔。
她不解地望着李峻,又转头望向背着身子的民妇,只见那个女人的肩头在不停地抖动,似乎还在小声地哭泣。
片刻后,宋袆声音颤抖地问道“二郎,你莫要胡说,雉儿在哪里呀?”说着,她又对民妇大声地喊道“你是何人?给我转过身子来。”
民妇听到宋袆的吼声,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小心地转过了身体,脸上虽有着一丝慌张,却也是泪流满面。
宋袆快步走到民妇的身前,仔细地分辨着,继而又伸手扯开了民妇的衣领。当她看到民妇左锁骨下的胎记时,脸色骤变,身子不由地摇晃了一下。
随后,宋袆一把搂紧了民妇,失声痛哭起来。
“雉儿,姐姐到处找你呀!”
宋袆捧住妹妹那粗糙的脸,哭着说道“姐姐到了梁州后,一直都在托人找你,也一直都没有寻到你的下落,你去哪里了呀!怎么会在这里呢?既然到了梁州,为何不来找姐姐呢?”
宋袆大声地问着,也在大声地哭着,看着眼前的妹妹,宋袆知道妹妹过得不好,也一定受了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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