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冬日的初阳带着些许的暖色,悄然地跃出了地平线。
几缕刚刚染红的流云经受不住寒风的撕扯,最终被碎裂成片,游荡于青灰色的苍穹。
这是个极为寻常的清晨,一样的初阳,不变的朝霞,一如往昔的薄雾寒霜。
然而,这个清晨下的坪乡却没有了以往的模样。
朝阳下,刚刚平定了袭击的坪乡四处都是黑烟滚滚,烟雾之中更是夹杂着刺鼻的焦臭味。
从袭击开始,坪乡中就有着哭泣,只是在恐惧中不敢发出声来。直到破晓时分,伤痛欲绝的哭声才逐渐大了起来。
在这次的被袭中,李家庄与郭家坞虽受到攻击,但在护卫队员的守卫与抗击下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各自的庄子也都安然无恙。
然而,大部分生活在庄外的人家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些人中有的是外来避难之家,也有的是租中田地的庄户,又或是在大市中租用商铺的人。
他们的能力无法自保,无法去对抗那些流民与军卒。
当杀戮与劫掠来临时,这些人或是被杀,或是被凌辱而死,又或是葬身于熊熊的烈火中。
即便有人侥幸地活了下来,也成了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人。
没有了住处,没有了粮食,没有了避寒的衣物,这些人很难活过这个冬天。因此,李家与郭家安置了这些人,将他们接到了庄子中。
此刻,李峻与郭诵等人并不在自家的庄子里,他们都在裴家,都在已成废墟的裴家堡中。
除了几栋幸免于难的房屋外,裴家堡以及庄外大部分的房子都在大火烧毁,到处都是残垣破壁,瓦砾成堆。
不仅如此,在步战队员与幸存庄民的搜寻下,一具具尸体被找到,摆放在了庄子里的空旷处。
这些尸体的死状惨烈,男子多被砍断了脖颈而死,女子也多是被凌辱后剖开了腹部身亡,更有些孩童也未能幸免,惨死在了乱刀之下。
一日前,这些人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此刻,他们成为了冰冷的尸体,成为了无处申诉的冤魂。
裴府的大门没有休整,掉落的门板被放在了院中的一角。
松月堂,曾经如画般的庭院,此时也是遍地狼藉,面目全非。
昔日的花木早已被烧成了灰烬,八角亭也仅剩下了四根石柱,结冰的清池上焦黑一片。
正堂内,虽是挂满了白纱黑布,但也能看出被火烧燎的痕迹。那幅”淡泊明志,清白传家。”的匾额已经裂成两半,放在角落里。
一具棺木摆在正堂的中央,裴家一众老少跪在棺木的两侧,都在垂泪哭泣,哀伤不已。
“二郎,璎儿璎儿没有父亲了,再也没有父亲了”
裴璎泪眼婆娑地靠在李峻的怀里,声音虚弱无力。
从祸乱平息,得知父亲的噩耗开始,裴璎的眼泪就一直在流。
见到父亲,见到面色惨白毫无声息的父亲,裴璎恸哭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醒来后的裴璎依旧在哭,一直跪在灵柩旁痛哭,直到再次昏倒在李峻的怀中。
再次醒来的裴璎说出了这句话,让李峻也不禁潸然泪下。
裴城远疼爱女儿,即便在弥留之际,他挂念的也是嫁为人妇的女儿。
他要李峻善待他的女儿,他想要女儿开心幸福。当李峻说出一辈子的时候,老人是笑的,是放心了。
这份父女之情,让李峻敬重裴城远,也为裴城远的逝去而感到痛心伤感。
李峻说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裴璎,只能紧紧地搂住妻子,让她能感受到温暖,感受到还有爱在守护着她。
陆续的,有人来吊唁,身为女婿的李峻也随着裴家人一一还礼。
跪谢执礼的过程中,他依旧搂住裴璎,不愿放松半分。
裴家堡来了许多人,有些是裴家的宗族亲眷,有些是裴城远的故友,也有些是过往商事中的伙伴。
看到裴家堡的惨状,他们每个人在心痛惋惜之余,对当下的时局也有了更多的担心。
还有一些人也来到了裴家,这些人与裴家交往并不多,他们都是为李峻而来。
鲁叔时在破晓之前,就领着众弟子赶至了裴家堡。为了救治伤者,李峻派人到平春城门处找到了张景,张景帮助鲁叔时等人提前出了城。
待到城门大开后,张景与梁志带了军中百名心腹也赶到了裴家堡,等待李峻的下一步安排。
另外还有一人的到来让裴家有些吃惊,让李峻也有些出乎意料。
安北将军赵固。
他原本是要到邺城,到成都王司马颖那里。清晨途径平春城时,偶然知晓了坪乡的惨案。
李二郎与郭小子在坪乡,赵固是知晓的。娶了坪乡裴家之女为妻,李峻也告诉过赵固。
因此,听到坪乡出事,赵固便改了一下行程,转头来至了裴家堡。
坪乡裴家是商贾之家,极少与官宦有所交往,与军伍之人更是难以攀附。
素味平生的守关将军前来吊唁,这让裴家震惊之余,也是慌忙地叩首回礼。
“大哥,您怎么来了?”
李峻让丫鬟黛菱与翠烟照顾好裴璎,自己起身向赵固见礼。
赵固拍了一下李峻的手臂,关切地问:“我也是恰好听到了这事。二郎,你家里如何?有何伤损没有?”
“家里无事,让大哥担忧了。”李峻回着话,引着赵固走向了偏室。
“二郎,查出是何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