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芳华园,落霞台内。
皇后羊献容一脸惊恐地望着司马衷,不敢置信地问道:“陛下,您这是为什么?”
德阳殿以及夹道内所发生的一切,羊献容都已知晓,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惊恐不已。
自从走进这座皇城,羊献容的心就没有安稳过。
曾经,因为赵王司马伦的篡位,入宫不久的羊献容便与司马衷一起被囚禁在金墉殿。司马衷被迫成为了太上皇,而羊献容则被废为庶民。
金墉殿内的残羹冷炙尚能坚持,但每日里那朝不保夕,危如累卵的心境,让年轻的羊献容根本无法承受,重压之下的精神几欲崩溃。
从那时起,羊献容想要活着,想要安稳,也学会了笼络权臣。
相比其他的诸王大臣,能够对羊献容以礼相待,尊敬有加的人只有长沙王,也只有司马乂真正视她为大晋皇后。
这是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却也是当下最难得的忠心。
羊献容并不反感司马乂当权,因为那样的朝廷有希望,自己也能活得像个皇后。
然而,在这个雪夜中,贤臣被加上了欺君谋逆的罪名,羊献容觉得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曾有的惶惶不安再次浮上了心头。
司马衷轻捋短须,目光凛寒地望向羊献容,沉声道:“朕,需要向你解释吗?”
羊献容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她不敢再看司马衷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变了,已经没有了以往慵懒的神色,完全被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所取代。
这还是之前的天子吗?羊献容有些怀疑。
那个懒政且无所事事的天子不是这样的。
或者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都在隐藏,只为等待今时今日的这一刻?
所谓面由心生。
能够如此伪装的人,要把自己的心藏得有多深啊!那又是一个多么可怕人啊!
然而,这个可怕之人恰恰就是自己的郎君,更是大晋的天子。
渐渐地,羊献容平复了心中的惊恐。
这不是她能干涉的,也并非是她能劝阻的,自古帝王多绝情,便是如此。
只是,羊献容有些不理解,天子是有心机的,但为何能相信一个攻打洛阳城的张方,却不肯信任自己那拼命守城的弟弟呢?
难道这就是帝王之术?这种有着莫大风险的帝王之术,究竟高明在何处呢?
若是张方蒙蔽了天子,若是天子的高明仅是自作聪明,那洛阳城将会如何?大晋王朝将走向何处?自己这个皇后的命运又将会怎样呢?
细思极恐下,大晋皇后羊献容不禁打起了寒颤。
★★★
城东,五营衙门。
李峻与杜麟回来不久,派出去的影卫便陆续地返回,并将所探知的消息禀告给了李峻。
听着影卫们的叙述,李峻本就铁青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对剑眉几乎拧在了一起。
祖逖与荀藩的官宅被查封,人也不知所踪。王羊两府的大门紧闭,任谁都砸不开那朱红的府门。
不仅如此,东海王府也被禁军重重包围,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半步。
李峻没有想到司马衷的动作会如此快,更没料到看似平庸的天子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另外,李峻还对城西的军营报以希望。
然而,这个希望也破灭了,中领军潘滔凭借天子令接管了城西大营,主将宋洪与上官祀正被押往廷尉的大牢。
仅仅一个夜晚,司马乂的势力便会打碎,荡然无存。
“周靖怎么还没有回来?”
李峻转头问了一句,他不希望周靖出事,因为那将意味着王瑚的大营也被易手。
一名影卫面色难看地回道:“大将军,属下到中书令的府上时,虽然王府不肯开门,但中书令让人传出了一句话。”
李峻急声问道:“什么话?”
影卫回道:“中书令说,平西将军嵇绍已持驺虞幡前往鹿苑了。”
“什么?驺虞幡?”
李峻闻言,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刻,他才真正清楚所有谋划的最大纰漏是什么。
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却是最为可笑的愚蠢至极。
这里是天子之城,这里所有的将士都是天子之师,除非天子不作为,否则人人都会遵从天子诏,更会视驺虞幡为天子亲临。
以往,所有的谋划都只是针对成都王、东海王,以及远居长安的河间王,从来没有将这座城中的天子算在其中。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被遗忘的的人,才是这座城的真正主人,是可以号令所有洛阳军的统帅。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忽视司马衷呢?
“唉”李峻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是先入为主,是史书中的那个晋惠帝让自己有了错误的判断。虽然也曾有过怀疑,但这份怀疑真的被司马衷的伪装骗到了。
不对,李峻觉得自己并非完全是被司马衷所蒙蔽。
真正让自己错判的原因应该是自大,是所谓的超越历史,是愚蠢的想当然造成了眼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