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时鹤轻叹,那时他小,但也看得明白,但他一直认为一切还是皆因于昆尧才让师尊误杀了人毁了道心,所以,她刚进昆仑宗时,他对她排斥不容。
“那这与他救我有何关系”昆尧好奇。
“我想,一是因为对死在自己剑下的谢遥的愧疚,谢遥死前一心护你,不惜以命,便能显出你于他来说极为重要,二是因为师尊想确定他所悟出来的新道,人非全善,妖也非全恶,世间万物所以存在,便不是天地不容。所以,师尊虽是无意间救下你,便想教化你,化解你的戾气,渡你成仁,走向阳道,”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昆尧忽恍然大悟,原来她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享受偏爱,皆是因为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风时鹤点头,他也是后来才慢慢悟透胤铮这份心思,这或许就是他们欠谢遥的。
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为她挡剑,她并没有感动和感恩,只觉得他蠢,时至今日她甚至已经记不起了那张脸。
“那日,盘龙黑山上的人是你吧”风时鹤平淡问出。
昆尧沉默了一会,“我承认,我有私心,可它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你应该明白”,昆尧虽是在说明,话语中却带着自责,带着丝卑微寻求理解,寻求原谅。
“是,它不该存在,”风时鹤垂眸,“可为何你要冒险如此,难道不知道稍稍有点差池,你将陷入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昆尧不自觉的苦笑,“我早已入了这万劫不复,难法自拔”
忽然间想起了曾经遇见的那个施得一手好幻魔的和尚化清,他对她的劝告,她会因为白沉而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实话告诉我,魂眼,是不是有两块?”
他一直知道昆尧来历不简单,经历了很多事,有她难以抹平的执念,但却能隐隐猜出,如此兴师动众的在天下人面前毁掉魂眼,一定与白沉有关。
因为他不清楚为什么,但肯定的是白沉身上一定有魂眼,可又为什么魔族会有魂眼,且凭借它与天下人与天抗衡数月。
“是,在很多年前,不知什么原因,魂眼,被分成了两块”昆尧也不隐瞒,
风时鹤瞬间明白了一切,却又不想再去探问,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事,
“那现在,你走出来了吗”
昆尧静静靠着他的肩头,眼中如同平静水面,没有任何波澜和色彩。她知道风时鹤问的是什么,自她进昆仑宗,胤铮和风时鹤都在希望度她成仁,放下执念。
“好像,更难走出来了,并且越来越害怕,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又为什么活着”昆尧要中带着苦怨,曾经她被困于过去,救笙的使命和仇恨的执念,他以为这两件事都做完以后,她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可现在她却陷入深深的迷惘,似乎堕入了更深的地狱。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烦,如此心痛。为何他的离去,让她动摇,让她怀疑。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风时鹤忽然道。
昆尧虽不知他的意图,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曾在一次游历中遇见过一头白鹿灵兽,白鹿生得极美,白色透着高洁与干净,而奇异的是这白鹿天生拥有一双特别眼睛,炯炯有神非常漂亮,却是异瞳双色,左眼看得见过去,右眼看得见未来,却唯独无法看得见现在,在它眼里所看到的人,不是呱呱坠地的孩子,就是步履蹒跚的老人,所看到的天空,一边是旭日东升,一边是却是日落黄昏,为此它苦恼不已,四处苦寻解救之法,终得一法,就是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内,在日出前喝下蓝蓟的血液,左眼放上蝰蛇的鳞片,右眼放上火麒的心脏,双眼各覆着知更鸟的尾羽,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所有的方法皆以失败告终,它绝望至极,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又愤恨不已,世界里失去颜色,就此它彻底躲入密林,再不见外事,可痛苦还是紧紧围绕在它身边,连睡觉也不得安稳,它总梦见有个跟自己一样的拥有异色双眼的蛇从它的视野爬过,将它的梦境一分为二,一边是它才出世学步寻食的模样,另一边则是面对恶狼袭击被分食之像,有的时候,双眼的距离只在朝夕之别,有的时候却相差万年,所以终日陷于苦恼不得解”。
风时鹤停顿,接着又道“它想着呢,如果挖出一只眼睛,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是呢,纠结的又来了,若是挖去左眼,它只能活在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未来又充满着不确定性和各种变数,这让它感到无比的害怕,可挖去右眼,它又只能活在过去,活在未知世事与遗憾和痛苦之中,最后它明白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没办法使它快乐,于是它同时挖去了双目”
“代表它活在了现下?”,昆尧接道。
风时鹤点头,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将过去和未来合二为一,人呢,很容易迷失自己,要么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要么对未来惴惴不安充满惶恐,却唯独没有珍视眼前,诊惜好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风时鹤的故事结束,她木那地陷入无尽沉默,最后轻轻呼了口气,
真的是她陷入执念太深了吗?
……
某一个夜降临,稀星无月,花香四溢在黑夜中摸索,探入鼻息中,虫鸣独揽一界从不断歇,偶有夜鸟叫声幽谷回荡,多了几分寂寥。
河水潺潺,源头与尽头都伸向那无尽的长谷之外,
一簇幽蓝之光从一处土包上四散,透出了清凉与无尽的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