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月庐门外。
清瘦婆子停下了脚步,转身,开口说道“楣夫人只见鱼公子一人。”
依旧是突兀生硬、毫无情感基调的口气;依旧是说完就走、毫不留出余地的节奏。
公输鱼撇了撇嘴,再侧目看班九,无奈地一笑。
她知道,此时若要让班九自己一个人回拂云阁去,班九是定然不允的,所以,得想个小花招儿——
“哎,对了!我突然想起,从老家来时,我曾答应了母亲去帝都的城隍庙里帮她求一支平安符的。这许多日过去了,一直也未腾出功夫来去求。不如,趁着这会子我与姑母闲话家常,猫兄你跑一趟去求来,可好?”
“不好。”
“呃,那、那你可还记得,之前大表兄带咱们去逛西城茂通坊,偏巷口那棵桐树下,有一个卖花生的摊子,调味特别,尤为酥脆香甜。这两日,我便一直想着、馋着,昨儿做梦还梦到了呢。不如,猫兄你去帮我买来,可行?”
“不行。”
任公输鱼小花招如何耍,班九一张千年冷颜以不变应万变。
被拒了满头包的公输鱼,一脸黑线,翻着眼皮,赌气道“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凉快吧!”
“不呆。”
什么?!连续三个闭门羹,简单执拗最无敌,真是能将人生生地噎死。
公输鱼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被气得直冒烟,嘴皮子都抽了,“你、你、你……”
不料,班九却又若无其事地伸出了修长的手指,一下按在了公输鱼的额上,轻轻柔柔、温温软软、浅浅慢慢,春风化雨一般,耐心地将她拧起的眉头给抚平了。
“你进去吧,我等着你出来。”
此言清冽,冰凌之声,落地微凉,尘封的记忆立时倾闸而泄
当初,公输鱼被关进思过院时,班九也是说了这句话。不想,那一等,竟是五年。噩梦一般的五年,盘亘彼此一生,挥之不去。
班九对公输鱼的承诺,从来简单,却字字重达千斤,不受任何阻挡的限制,即便时间漫长、即便以命相付,也一定会兑现,决不食言。
公输鱼抬头看着那张雪雕一般无波澜的面庞,在日光下闪着清冷的芒,明明是冰到了至极,却偏偏能让她感觉到足以被融化的暖。
她踮起脚跟,附在班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里不是思过院,切不可闯。”
班九点了点头。
公输鱼微微一笑。
本以为猫兄还是以前那个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的单纯孩子,却原来,刚刚猫兄冷冷抛出的一串“不想,不行,不呆”都只是在故意逗她。看来,参加了二公子的一场冠礼,猫兄也长大了,尝试过了无能为力的心痛,便学会了如何向无奈妥协。
公输鱼脸上明明是在笑,心里却是隐隐地疼。她为班九的成长而高兴,却更为不得不让一个原本简单纯净的人经历这些复杂与灰暗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