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升至南天正中,熏风起于青苹之末。
公输鱼从厢房里走出来,沿着一条林间曲径,闲慢地踱着步。
有了之前夜探滕王府的那段“香艳”经历,她对这里可以说已经不陌生了,她自然知晓此刻依旧会有那些如影无形的高手在四处盯着,但她这次已不是“采花贼”,而是胸口挂着“受邀之客”的牌子,还是滕王亲邀的,横着走、拽着行,也是畅通无阻了。
清凉夜色,浮香微飏,极赋通幽之韵。不觉间,她便走到了一片月季花田边。
这里是滕王府后花园中专被开辟出来的一块月季花田。此时正是风姿韶秀,凝香万缕千丝,被夜色卷得均匀、传得幽远,远到足可以将那些无心安眠之人,吸引了来。
公输鱼撩袍席地,坐于花间,闻香静思。指尖盘转着的,是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滕王之秘,我俱已知;枉死三年,自当索命!
这字条,是在奉养堂的时候,她趁着成玦和影较忙于跟那名女管事纠缠之机,借着榻前照拂之便,于晕厥的桑嬷嬷袖中翻找出来的。
她猜测,这字条必是与桑嬷嬷被吓到晕厥的原因息息相关。这样的重要之物,本应看过后即刻放回原处,方不为险,然,她却违反常规地将字条拿走了,此举并非失误,而是为了要做一个试探,
一个利大于弊的试探——
结果,桑嬷嬷醒来发现字条不见后,竟是没有声张。足以证明公输鱼的猜测没错这字条上的内容,事关重大,应该就是桑嬷嬷被吓到晕厥的原因。同时也证明了在这整件事中,有不少的内里隐情,桑嬷嬷都是瞒着成玦的。
既然瞒着成玦,成玦便不会知晓这字条的存在,就算桑嬷嬷再暗中自行追查,多半也会觉得是女管事趁其晕厥拿走了字条,断不会怀疑到公输鱼的头上。
探得了桑嬷嬷晕厥的原因,探得了桑嬷嬷对成玦的隐瞒,也没有给自己招来危险,故,公输鱼的这个反常规试探,利大于弊。
不过,探得的问题,内里套着的,依旧还是问题——
字条上提到的一个时间节点,是“三年”;那么,三年前究竟发生过何事,竟能令桑嬷嬷如此惧怕?
字条上提到的“枉死”,则应该就是女管事这一番所为的因由;那么,她是在为哪个枉死之人来找滕王索命呢?
字条上提到的“俱已知”的“滕王之密”,指的是何秘密?与女管事死前说给成玦听的那半句奇怪言语,又有何关联呢?
这一天看下来明显,成玦与桑嬷嬷,在彼此的心里都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然却整整六年不曾相见。这已经很奇怪了。忽又跳出一个复仇的女管事,扑朔迷离的故事只说了半句开头,便被针法神鬼的陌鱼先生,以杀人于无形的方式灭了口,突兀地斩断了这个故事。而事后,成玦虽然心有不甘,也仍是诸般隐忍,自愿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切遮掩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