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成玦与公输鱼遇到的所有宫婢、掖奴与站岗巡逻的常侍军们,不知何故,竟全都失了常,在看见他俩的瞬间,不是翻了手里托着的果品茶盏,就是踩了前面侍卫的脚后跟,连带着摔倒一片。大有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势。
而到了奉龙殿外阶下的平台上,那些守规矩早早地赶来等候见礼的众家皇亲重臣们,看见他俩,更是面面相觑,先惊,再呆,继而窃笑,议论沸然。
这是何故?
公输鱼眉间微皱。她知道,以滕王的绝华气质和非凡品貌,当是所到之处,无不牢牢牵引着众人的视线,可是,自进宫一路至此,所遇这些人的反应,似乎不太像是被滕王的绝色所震呀,如何还有些明显的鄙睨讥讽之意呢?
遂,公输鱼悄悄侧目,又打量了滕王一眼,方才幡然顿悟竟是因为那红红白白满襟的唇脂面药!
原来——
成玦不想让自己身着朝服的雍容尊贵之姿,被宫中朝中这些人看了去,从而引发猜疑忌惮。那还有什么能比干脆弄脏朝服更好的遮掩之法?
他故意磨蹭着迟到,故意穿着脏衣服来见礼。这才是众家贵人们眼中“心智不全的五皇子”应该有的荒唐样子。
十字街口那场热闹,他当然不是平白停下来去瞧的;脂粉盒子砸过来时,他更不是平白挺身替公输鱼挡的。这条阴微之蛇,果真是处处见心机、步步皆为营……
滕王这般心机,那些目光短浅之人,断是不会明了。他们,只能看到眼中所见
“瞧瞧!瞧瞧!这不是咱们的五殿下吗?下官有礼了。哎五殿下,您这是把衣服从染缸里捞出来就直接披身上了吗?还是您终日眠花宿柳,温柔乡里的酒浆又喝多了,自己掉进染缸里去了呀?”
“哈哈哈哈……”
“哎哎哎,你们懂什么?咱们五殿下素来注重装典,今日所穿定是今夏流行的最新款服。多别致呀!整个帝都,独一份儿!待会儿见了圣驾,陛下瞧了一定龙颜大悦,说不定还能与五殿下奖赏呢!”
“哈哈哈哈……”
“若是真有奖赏,要不咱们也学着五殿下的样子,来一件同款如何?”
“去去去!你当咱们也傻呀……”
“哈哈哈哈……”
成玦昂首伫立,欣然沐浴在众人的异样眼光和讥讽嘲笑中。
大鹏搏击于九万里之上的长天,对于那些辗转喧嚣于枝间的燕雀,如何能值得他斜睨一顾?
公输鱼抬头看天,但见日光淡哑,隐在云层之后,正如此刻的成玦,同样也是将自己的光芒隐在寻常人看不到的暗处。
寻常人是看不到,公输鱼却是可以看得到。
她知道,终究,日光会冲破层云,散发出万道金辉;她更知道,成玦的光芒,也终将闪耀人前,令万人臣服、皆伏跪于其脚下……
一名年长掖奴,从偏殿里出来,满脸焦急地张望,瞧见了滕王便是大喜,慌忙俯首弯腰小碎步跑过来,先施一礼。
“滕王殿下,您可算到了。晋王殿下交代,您到了便请您即刻随老奴入偏殿。诸位王爷都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这便要入正殿向陛下谒礼呢。”
“着什么急?本王走了这一路,喘口气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