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贤斋里醒来时,公输鱼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狂风骤雨,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成玦如何发难,即便是再被他咬一口,自己也绝不会还手。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竟是成玦正于月下抚琴,谪仙一般,美得令人窒息,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成玦如此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半点着急和愤怒的痕迹。二人言谈间,也尽是和风细雨嬉闹调笑,插科打诨斗嘴闲篇儿,不仅没有她预想中的“审判”桥段,更是连提都没有提到过她于宫中的一番胡作非为。
这可不太符合常理呀。
难道说,即便有几个疑点都指向了此事的幕后策划者就是成玦,但也不过就是嫌疑大些,实际并非是他?而他之所以出现在甬道里也只是因为接到卷耳的汇报,觉得蹊跷,单纯地前去查看一下?
如此一来,此事愈发云遮雾罩,更加令人看不清了。
公输鱼抬头,看着此时的夜空,但见夜色如水,一圆朗月浮于水中,溯洄飘渺,怆然若有所失。
她也跟着怆然若有所失——唉!半盘计划,算是废了。
没错,刚刚在甬道里、在礼贤斋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公输鱼此番查询的整个计划之内,成玦也是她欲探查的一部分!
此番查询,公输鱼要查的不仅是“花生酥”入宫后的去向,还要查这整件事的幕后策划者究竟是不是成玦。
毕竟,此事成玦是有一定的嫌疑,但还是缺少确实的证据支持,故,公输鱼在设局算计再雎、太后、整个后宫妃嫔们,以此追查“花生酥”最终流向的同时,顺手又设了一个局,来试探成玦。
这还是要从公输鱼昨日在懿寿宫遇到卷耳时说起。
当时,公输鱼跟卷耳说自己此次进宫的一番所为是在“执行绝密任务”,但这并不能保证卷耳一定会信,也不能保证卷耳不会将此事传出宫去向成玦汇报。若是成玦昨日便得到消息知晓了公输鱼的所为,必会有所应对,很可能公输鱼策划的今早这一出公开讲经的好戏就得泡汤了。
遂,公输鱼还得多做一点辅助措施。
昨日临别前,卷耳跟公输鱼说他在懿寿宫后院经房帮忙晒经书,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故,公输鱼别了再雎“离宫”只是假象,实际是去了懿寿宫后院经房,不过,她可没有惊动卷耳,她只是藏匿在院中的树冠里,随便顺了几本经书翻看着打发时间,同时监视卷耳的一举一动。
一整日,卷耳与其他掖奴们一起,将经房里的书一批批搬出、平铺、晾晒、翻面、整理、收回,搬搬抬抬未得半点空闲,直到午后太阳落山,方才收工。公输鱼便于此刻出手,出其不意,以机巧将卷耳点晕,令其在旁人不察的情况下被锁在了经房里。直到今日一早,懿寿宫的掖奴们打开经房为太后取经书准备早课,卷耳才得以出来。
公输鱼的这一辅助措施,是有两种考虑的一是,如果卷耳本就打算向成玦汇报,如此监视他、困住他,便可确保他昨日没机会汇报。二是,如果卷耳信了公输鱼“执行绝密任务”的鬼话,打算不多事、不汇报,如此关他一夜便会令他生疑,他出来后必会立即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