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鼓响过之后,宵禁令解除,坊里街巷各处的门拦纷纷卸下,更夫敲响了天亮前的最后一通梆子。整个帝都正在慢慢苏醒。最早醒来的,当然是茂通坊了。
沿街商铺的木板门陆续开启。睡眼惺忪的小堂腿子们,趿拉着木屐葛履,抱出了自家的招牌幌子,这才看见门前的青砖地面竟是湿漉漉的,许是凌晨时分下过雨。夏日里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藏头露尾的,常常是尚未得见便已没了,免不了一会儿太阳出来,晒干了地面,又是辣的一天,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还曾下过雨。
不过,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从凌晨便坐在申记茶肆对面屋檐上一直等待着的公输鱼。
公输鱼跟再雎说今日随时可以过来取花生酥。以再雎对成琬的关心程度,天不亮就冲过来取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公输鱼只能提早过来,等待、拦截。
“嘎吱”一声,申记茶肆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拿下来了。紧接着,冬哥儿打着哈欠伸头出来看了看两边,但见邻居们都已经开门了,便忙收了那个没打痛快的哈欠,加快了手底的动作,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来。
就在他搬下了最后一块条木门板时,惊见门板后面赫然立着一个人,吓得他一激灵,一下没站稳,抱着门板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冬哥儿小心!”公输鱼伸手,一把抓住了冬哥儿的袖子,生生地将他拽住了。其实,冬哥儿的体重再加一块厚重的实木门板,以公输鱼那二指捏袖的力度根本不可能拉得住,实际是,公输鱼的另一只手中早已飞射出了肉眼难见的玄木刀丝,将东哥、门板与结实的门框缠绕在一起了,借助门框之力,拉住了冬哥儿和门板,那二指捏袖,不过是在假装自己功夫了得而已。
冬哥儿站直了,定了定神,听闻拉住自己的这个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知不是陌生人,许是店里的常客,便解除了戒心,憨实地笑了笑,说“客来早了,大灶没启呢,烹不了茶!”
公输鱼悄悄收了玄木刀丝,说“没关系,我不是来喝茶的。”
“聪明”的冬哥儿马上接道“那客是来吃点心的?点心也没有呀!嘿嘿……”
公输鱼被他的傻实在给逗乐了“没关系,我也不是来吃点心的。”
这下,冬哥儿可是想不通了,因为他们茶肆里就只卖这两样东西。
见他卡壳了,善解人意的公输鱼主动解疑答惑,笑意盈盈道“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他欠我一笔账,此番特地来讨……”
原本,公输鱼是打算在申记茶肆外面拦截再雎,随便撒个慌跟她说花生酥今日拿不到了,也就可以阻了她再进茶肆里去多生枝节,然,真正站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之后才发现,这一招是多么的愚蠢。虽然知道再雎一定会来拿花生酥,但毕竟给她的时间是“今日”,足足十二个时辰,谁知道她会何时来?万一太后给她安排了什么要紧之事,不能抽身前来也未可知。难不成要在这里站够十二个时辰?
果断换招数。
既然等不到再雎,那就直接去找申记茶肆掌柜。这个人一直藏在背后,从公输鱼第一次进茶肆就开始设计公输鱼。这次公输鱼在宫里险些被“诛杀”,他可是没少出力呢。也是时候该会一会他了。
听说公输鱼是来找掌柜讨债的,冬哥儿竟是一点儿都没吃惊。他让公输鱼进店里稍坐,转身便进后厢请掌柜去了。
只是,等冬哥儿从后面回来,却见店里已经没有了公输鱼的影子。
“咦?怎么走了?难道,他知晓我们掌柜一定会说自己不在?”冬哥儿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地走到待客的几案坐垫边,又开始忙活着收拾了起来,转脸就把刚才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