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盛兰被贬官至潮杭,潮杭是什么地方,大多数人只听闻过,却没去过,因为着实太偏远了。
至于贬成了什么,众人也是唏嘘,曾经高高在上的御使大夫,一日之前失去了爱女,又被贬去了偏远地区当一个小小县令,这对于曾经如此荣耀光芒的人来说,岂止是打击二字能说的清的。他携着卢宴恩离开这一天,万参及二房中人都未出来,万盛兰也不在意,是由着柳府与熊府派出来的侍卫护了一路,才不至于被城中的人做出粗鲁的行为。
只带了几个忠心的家仆,其他之人都尊重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留在了万府,说到底,他无论是怎样被欺辱,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万大人。
众人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却没想到全然相反,有些百姓没忍住,远远地跟着凑热闹。只见到了城门口,万盛兰与卢宴恩下了马车,对两府派出的侍卫头子,拱手道谢,眉目中皆是坚毅,倒有了像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挫败与失意在他眼中看不见,有的只是神采奕奕。
人们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心中却嘲笑“不过是装出来的模样。”
最后,万盛兰与他们道完别后,便与卢宴恩双双上了马车,侍卫送到城门口便停,马车载着万盛兰夫妇,周围跟着三两家仆,一路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视野之中。那个之前人人称赞的万大人已经不复存在于这京城之中了。
围观人群也随着侍卫的离开,纷纷作鸟兽散,城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有些地方波澜不惊,有些地方却四伏危机。
至于万盛兰夫妇一路上作何,发生了什么,万惊鸿一概不知,她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乱七八糟的梦,又好像没有做梦,昏迷的这段时间,脑袋中乱哄哄的,感觉像是被人捆绑在一个黑暗至极的地方,扔进了冰窟,四周全是刺骨的坚冰,冻得她喘不过气来。要挣扎却挣脱不开,双眼也像是被人死死缝住,如何也睁不开,对于所处的地方她丝毫看不见,恐惧与孤单萦绕在她的周围,痛苦不堪。
她在死亡中静静等待,即使周围不停在耳边叫嚣,她却无动于衷,只默默地躺在地上,承受这这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仿佛有一束阳光打在她蜷缩在地上的身子,将周围那些冰也照得悉数化成水蒸干,她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
像是万物复苏一般,但是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既无惊又无喜。直到头顶突然飘出一道人的声音,说的是“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只一句话,万惊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动了动,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下一秒,她倏地醒来,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微微喘着气。良久,万惊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发现屋中有人的说话声,她偏过头,就着这个躺着的姿势,看到屋中桌前坐着站着共四人,两位公子装扮,一侍卫一先生。
而那位身着黑色衣裳的公子背对着她,她方转头,坐在那位黑衣男子对面的棕黄色衣裳公子,火眼睛就地就瞧着她醒来,眼睛猛地睁大,指着万惊鸿,语气有些急促不稳,磕磕绊绊对着那黑衣男子。
他一时惊讶,竟忘记要怎么说。黑衣男子见他张牙舞爪,便也转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与床上躺着的人对视上,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展露出了个像是满园春色般的笑来,瞧上去竟是比女子还明媚。
这人正是施丹虞,他起身,走到床边时,万惊鸿已堪堪撑起身子。可也不知躺了多久,连骨头都是酥麻的,一时用不上力。
施丹虞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将她扶起,坐靠在床上。
万惊鸿环顾四周,道“我睡了多久?”
“半月有余。”施丹虞招手,将身后先生衣裳的人唤过来,那人正是大夫。施丹虞道“替她瞧瞧。”
大夫行礼答是,便抬起万惊鸿的手腕替她把脉,片刻,放下手腕,起身弯腰,道“回殿下,小姐已无大碍,只是现在才苏醒,身子本就虚弱得很,还需多补补才能完全养好。”
听大夫说完,万惊鸿才整理好思绪,看来现在她已经在大礼了。她对自己身体状况是知晓的,听施丹虞说她昏迷了半月有余,她也是叹息,感觉这段时间,尽都活在意识不清,不省人事中了。
不过能醒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对假死仙丹的把握不足五成,加上服用前,自身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糟糕得很。
万惊鸿在心中叹息一声,也是死里逃生了。
四周打量一番,也不知现下身处何处,说不定是施丹虞将她安置在了城中某处,毕竟安平王府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进去的。
见她方醒来便又独自思索,也不回他的话,施丹虞便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万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打扰,万惊鸿思绪也断,这才意识到这人正在自己身旁站着。
身后那棕黄色衣裳便是萧清秋,那侍卫她也是面熟,正是文流。两人自方才起,便站在施丹虞身后不远处,万惊鸿此时一见,便微微对他俩点点头,算是行礼招呼了。
而后她又看向施丹虞,这人正意味不明对她浅笑着,看上去还是以往的悠闲随意。
万惊鸿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不过,万大小姐早已死在了京城。”
施丹虞失笑,凑近“那,你现在是谁?万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