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羽这头看似有条不紊,实则动荡不已,而大礼那头留下的事,也不太安稳。
万盛兰在一个月前便收到了万惊鸿受伤昏迷的消息,消息陆陆续续送了一个月,上头告知的,都是仍旧处在昏迷中不见好。万盛兰着急,他将万惊鸿的事情告知了卢宴恩,卢宴恩虽是大家闺秀出生,性子端庄稳重,但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心疼怜爱着,她方从万惊鸿未死得消息中惊喜过来,还未没有见上一面,却又是听闻她去了战场受了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放心,如何能不伤心。
万盛兰看着卢宴恩终日强颜欢笑的模样,也是心疼,可如今也没有办法,大礼有他需要去做的事,就算他在怎么担心,也于事无补,他不能随手就放下这边的重任,也不能飞身去往庙羽。
这是万惊鸿留在大礼的任务,她信任他,所以交给他,他若是就此抛下不管不顾,那若是万惊鸿醒来,想必不仅不会高兴,还会对他失望罢。
是啊,卢宴恩尚能强忍,他又如何能做一个让女儿失望的父亲呢?
现在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处理好手边的事,静心等候万惊鸿苏醒的消息,他相信,有施丹虞在她身旁,绝对不会弃她不顾的。
会醒的,他更相信万惊鸿,那时,假死时一般笃定的做法,让他一下子明白了万惊鸿的决策谋断,既狠厉又果断,那样的做法,即使让他这个几十年经历的人都没法如此险中求胜。
万惊鸿做到了,那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他这样坚信着。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是卢宴恩每日去烧香拜佛,虔诚祈祷感动了菩萨观音,显灵,起了作用,也或许是万盛兰心中毫不动摇的坚信。万盛兰又一次收到就从庙羽那头送来的消息。
送来的人是施丹虞的暗卫,一身黑衣,蒙着面纱,只能瞧见两只凌厉的双眼。
那暗卫将怀中的黄色信封取出,递给万盛兰。
万盛兰咽了一口唾沫,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却没有立即拆开来看,而是紧张地将目光投向那暗卫,用询问的神色望着他。暗卫见此,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想必他是怕心中的消息与之前一样,而如此小心谨慎,只怕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他回视过去,点点头。
万盛兰顿住,眼眶立即泛红湿润,他双眼视线左摇右摆,找不到一个定点,看上去有些无措,而脸上的喜极而泣却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他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欲言,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怎么说,又怕在人前失了礼数,便强忍下来,最后弯腰低头,对着暗卫鞠了一躬,哽咽道“多谢……多谢……”
暗卫一惊,他不过是帮施丹虞送来的消息,再说面前这人,以后说不定还会与施丹虞联强什么关系,这一躬,他如何都受不起!
暗卫立刻伸出去,握住他的双臂,打住他的行动,将他抬起头来,道“万老爷多礼,多礼,万万不可。”待将万盛兰扶直站稳,他松了口气,抱拳道“属下既已将信送达,就不多做停留了,还请万老爷读信罢,属下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万盛兰反应,退后两步,旋身施展轻功,一个腾飞,便消失了。
万盛兰缓了缓自己的心绪,将手中那封信拆开来看。他原以为是施丹虞所写,或者委托他人所写,可没想到,当他一打开,看到那字迹时,又是一顿热泪盈眶——是万惊鸿的字迹。
他抖了抖,将信纸抖开,里头不过两句话“儿已醒来,一切安好。勿念。”
不过仅仅两句话,却是让万盛兰哽咽,心中一顿窒息般的抽搐。
他将这两行字看了又看,才从惊慌失措的喜极而泣中抽出身来,方才露出一个放松又释然的笑来。万盛兰站在原地,笑意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连脸上那些岁月带给他的褶子都透露着喜悦。
随后,万盛兰好不耽误,他担心留在府中的卢宴恩,便差人将信纸送出了王府,递交给卢宴恩。
卢宴恩并未住进王府,一是这些事她也没有能够出手相助的机会,二是万盛兰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况且,万惊鸿也不会想她与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卢宴恩只需要在家中,好好休息,喝喝小茶,唱唱小曲。这些劳人心烦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他的思想老旧,也是古代人的通病,认为女子就应活在男子的庇护之中,羽翼之下,而不是跟着他受苦受累。
有人说古人思想腐朽,重男轻女,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全面的,思想腐朽只是片面的,重男轻女也不是一棒子打死的。若是换个角度来说,连古人都知道女子是水是玉,当捧在手中呵护,放在心间疼爱,而终日批判古人的现代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
固然古人三妻四妾,难得专心专情,但也未尝没有。古人思想老旧,只是这其中一些应当需要摒弃的糟粕,而不是全部抛弃。吸其精华,去其糟粕,这连幼童都知的道理,却有些被猪油蒙了心,蒙了眼的现代人,仍旧读不懂,想不通,以至于行动走向偏锋,伤害了别人,更伤害了自己。
万惊鸿时常会不由自主对比现代与古代,而这一对比,她却深深发觉,“文明”这一人人传颂的词,并非随着时代的演变,做出更多的改变。
文明是什么?
她不懂,古代人不懂,现代人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