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子潮发出鼻音,看眼对方,将发丝熟练缠绕在小纸人脖子上;两指竖起贴在嘴边,调动精神力,嘴里的飞快念着,“天有三奇,地有六仪。天有九重,地有九宫。天干有十,地支十二。戊己居中,八干辅旺。天干属阳,地支属阴。阳清阴浊,阳动阴静。”
“注意隐蔽!去!”
猛烈精神力注入纸人激活禁忌,只见这做工极其粗糙的小玩意儿慢慢站起来,先是左右看,然后竟转着纸头回旋看,终而朝着赵子潮点点头;“呼”一声,飘向院外不见踪影。
“果然有古怪。”赵子潮看着纸人远去的方向,微微眯眼,竟是有功夫拿出盒香烟,取出一支,向守孝人努下嘴,“抽吗?”
“啊?”守孝人的表情极其精彩,看看这极其精贵的烟,立刻摇头拒绝,并小心问道,“大人,您刚才使得,是仙人法术吗?”
“嗨。”赵子潮将香烟塞入对方嘴里,自顾自取上一支衔住,划亮火柴,先给对方点;老神在在的呼出浓雾,在对方的诚惶诚恐中说道,“我研发的香烟有镇定安神的功效,而且这一款是里面最好的‘福天下’系列,你抽上一支,够你吹几个月的牛了。”
“福天下?研发?”守孝人复述对方的话,手掌握住烟,不明觉厉的跪了下来,“大人,小,小人我……”
“啧,我最讨厌这些了。”赵子潮拉住对方,吸口烟回龙,语调随意地回道,“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就给你根烟跪个屁啊,有点出息!”
守孝人不知该怎么答。赵子潮摆摆手,用夹着烟的手掐诀,小声嘀咕道“龙怕带鬼砂,穴怕斜口叉,砂怕石露牙,水怕如死蛇。这个村的风水怎么算怎么不对,不会真有什么老鬼吧……”
“啊?”守孝人听清这段话;瞪大眼珠,看看天师,二话不说,又跪下来抱紧天师的腰,哭天喊娘的求道,“大人,求求您别走啊天师大人,我,我怕鬼,而且我上有……”
“哎呀,这些我就随便说说,权当复习知识点,你怕什么呢。”赵子潮无奈感慨这人的耳力,转而想了想,回道,“反正你等会不要走出这个门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老实待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他取出另一个纸人,压根不心疼钱,“握住它,它能保你一命。”
“哦。”守孝人接过这个小纸人儿,看看赵子潮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竟是感到了阵阵安心。
但这并不影响他抱紧其腰。
“哎哟,开点窍好不。”赵子潮腿一抬就摆脱了他,拍拍裤腿,满脸嫌弃地看着他说道,“这个纸人足够保你平安,只要它在你身边,鬼察觉不到你的动静,还有,下次台词能不能换点,我还以为是拍电影呢。”
赵子潮说完佯装要锤对方,吓得对方老实之后拍拍手,算下时间,眉头彻底皱紧了。
纸人依旧未归,显然,这村子里死了很多人。
来不及多考量,他激活守孝人捏住的纸人,叮嘱两句,快步冲出门堂,左右查看,顺着精神感应的方向走。
月光更加惨白阴森,淡淡蓝雾中,他奔跑在荒凉破败的村内,左右侧头;一个急刹车,朝着面前这座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的四方院子前进。
另一边,暗绿色的烛火忽然猛烈摇晃,独自在门堂的守孝人一阵哆嗦,捏紧手中纸人,想了想,还是回到竹椅上坐下。
“唉。”
他叹了口气,看看只剩祭品不剩灵盒的桌,只得依照小天师的话,老老实实缩在椅子上,脑里思绪纷纷,干脆也不睡了,看着手中纸人,默念之前对太公的好,期望能平安熬过这一夜。
“太公啊,我可是你小儿子啊,还记得以前你总是让我骑在你脖上玩吗,是我啊,你千万别害我,我还要养老娘,还有三个小孩类。”
“吱嘎……”
刺耳的木头摩擦声响起,几缕风吹来,暗绿色的烛不断摇晃。
纸人慢慢转头,捏住它的守孝人无知无觉,继续念着往事。
“太公啊,我知道你怪三儿,可这些事也由不得他啊,他也有儿子女儿要养,今年又有旱灾,他确实没有余粮了。”
他在念,暗绿色蜡烛火苗逐渐趋于稳定,沉寂一会儿后,激烈摇晃起来。
“啊。”背后传出一个男声回答。
“所以这也不怪他啊。”守孝人顺着继续说,“咱们村的神婆又要许多的祭品,总不能不为了今年的收成吧,你就像我,还不是一样省吃俭用,盼着地上有收成,好留着过冬。”
“阿柴也大了,他喜欢上了隔壁村的姑娘,对面人家要一头牛,你说我这个当爹的,不可能让自己儿子没着落吧。”
这位圆脸农夫说着说着有些饿了,左右看看,将不停摇晃的暗绿色蜡烛放前面点,用手指沾了沾碗里肉,嘬掉指头上的油,算是填肚子了。
另一手握着的纸人盯着他背后一瞬不瞬,可这人儿就刮着肥肉上的油舔,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曾经的往事。
“太公啊,阿柴也快要娶媳妇了,你要是再撑久点,本来到明年就能抱上孙子,怪这老天爷,好好一个收成,都被干旱给毁了。”
“啊。”黑暗里传出回答声。
守孝人叹了口气,仔细嘬干净指头上的油,忍住没动给自家父亲献上的肥肉,舔舔嘴,就靠这味儿过今晚了。
但他看不到的是,竹椅后面有个寿衣破烂的人,正与他手中纸人恶毒对视!
“砰!”
红到腐朽的木门被踹烂,赵子潮动作轻巧地跳过门槛,左右观察,院内除了杂草,基本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地上满是落叶枯枝,惨白月光铺洒在地上,丁点声音都没有。
赵子潮借着仅余的月光行走,在空荡寂静中,仔细查看院里厢房。
这座院子无疑是老旧的,正中心的厢房更是破败至极;大门全然烂到可以称为摆设,留着一条门缝,窗户窟窿内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声音。
耐心站在原地观望,赵子潮闭目感受纸人传来的波动;走到右侧最偏僻的那间厢房,轻轻推门。
“嗯?”
门纹丝不动,他十分大胆的透过门边窗户往里看,结果收获全无,只能思索片刻,从戒指里取出物业三件套;慢慢蹲下,巧妙运用工具将门打开,走进去,然后胆子极大地回身将门锁上,把门闩彻底扣合。
“谢谢你,窃格瓦拉。”
大门锁好,他拍拍手上的灰,开始观察周围,却发现一切都是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有意思。”
赵子潮舔下唇,一只手取下背后木剑,一只手端着罗盘,仔细看罗盘信息,迈步往前,动作缓慢小心的像是在偷东西吃的猫。
皎洁月光被悄然吞噬了。
黑暗中,赵子潮缓缓摸出打火石,又在戒指里找了找,才想起把暗绿色蜡烛留在了守孝门堂,不由无奈摇头,取出一块黄布,拿出二师兄亲手做的红色蜡烛,有些心疼地将它点起。
这可是好几十万呢。
他挥灭火柴,两根手指粗的红色蜡烛亮起妖异红光;仍由风什么的吹,烛火十分稳定,驱散周边黑暗,向男孩传递许多柔意。
就像,二师兄那般温暖。
赵子潮默默想着这喜欢眯眼笑的人,不由心口一阵滚烫,调整呼吸,朝着面前这片极其诡异的黑暗前行。
没有任何声音了,黑漆漆的室内到处看不见光。
凭借红色蜡烛的稳定表现,赵子潮步伐轻巧地迈过房间门槛,勉强借着烛光,看清了其内摆设。
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烛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阴暗角落里好似有东西堆叠,赵子潮再仔细查看,发觉面前就有个硕大轮廓摆在矮凳上。
这下,赵子潮知道自己找到正主了。
“这尸体不是火化了么……”
他自言自语,将红色蜡烛固定在前面;烛光一洒,朱漆棺材的全貌便展露了出来。
这是一口用红绳锁紧的棺材,周围干涸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凭借赵子潮的嗅觉,这是十足迷信的黑狗血。
“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到之前的些许细节,赵子潮没有丝毫放松,拿出五师兄给自己的天师手册,仔细查看其内注意事项,把罗盘放在朱漆棺材上,念念有词道“正如我五师兄所言‘不畜之穴,是谓腐骨。不及之穴,主人绝灭。’这间房明显就不是给人住的,棺材放这里,外面又有个给他守骨灰的,没出事就怪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保险地取出三炷香,小心摸索香上纹路,虔诚用烛火点燃。
这下香跟烛都齐全了,赵子潮守在棺材边,发觉香燃起的烟竟是悠悠飘向窗外,不由微微蹙眉,然后瞳孔猛缩,细密的汗顷刻布满额头。
棺内无人,烟向东方,这不是吃人是什么?!
他立即就要冲出室内,往前倾的身子忽然停住,某种更惊人的想法在脑里掀起风暴。
不对!
他捏住双拳,越发活跃的精神力在分析入村之后的所有细节。
“红漆明显不是一般家庭用得起,村前后端差异极大,家家户户少鸡狗,石上又有血……”
“是团队作案么?”总结出这道惊人念头,男孩盯住这口棺,面色依旧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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