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到了。
天幕暗沉的予人一种压抑感。淡黑的趴在大地上的山,仿佛是蛰伏长眠的巨龙,沉默间,风与残阳都远远向尽头跑去了。有几只鸟,不安分的跟随。
城堡到处都洋溢着热闹。
华贵大气的紫檀大门闭合,走廊两侧的鲸油灯好似一团团橘黄的光,将整个铺有花纹毯的走廊亮到通透,并升起点点香味。
甘米尔-卡洛福从窗边收回目光,转身伸手插兜,弯着背,下巴低着,卷发有气无力搭在脸颊边上。
“请跟我来吧。”
身前微秃男人平静出声。
这位打工人扯出只手挠挠头皮,迈步跟上,只觉脚下触感和眼前景色美得像是梦境,尤为不断滑过脸边的香风——松松软软,像是被裹在一团棉花里那样。
“我叫莫瑞斯,是整个庄园的大管家,你可以叫我本名,在这里很少讲究什么繁琐礼仪。”
“我们的主人出自贫苦,有许多习惯或是交流方式可能与贵族相驳,虽然目前已找不到什么瑕疵,但你对此要有什么不适应可以说出来。我主人是善于学习的人,也乐于接受许多意见。”
“整个庄园的规矩很简单,他是个不大喜欢麻烦和繁琐的人,他喜欢计划,喜欢有序有目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你完成了,你剩下的时间就全权由你支配,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点。”
莫瑞斯停步在灯火通明的大厅,碎花瓷砖地面倒映出他的身形,更映出各种各样古玩瓷器的模样,“一成不变的人很难跟上越来越快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只是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啊……”甘米尔-卡洛福挠挠头,穿着皮靴的脚不断抬起移动,好像在瓷砖上找不到立足点。
莫瑞斯看着他的眼睛,抿出酒窝,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臂弯“放轻松点吧,这将是你的住所,你的新家。”
“那些,”甘米尔-卡洛福张嘴出声,风风火火的女仆从身边飘过,嘴里还带着碎碎念的唠叨。
“请你再让让好吗?”
又有几缕香风从他面前刮走,各自女仆制服奢侈的拥有蕾丝花边,鞋跟声密碎的像是淅淅小雨,让整个大厅更加柔和了。
甘米尔-卡洛福愣愣瞧着这一行女仆,眼瞳里光点闪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好呀莫瑞斯,主人还在二楼书房吗?”
白色的裙被水晶吊灯渲染的很亮,头上戴着小饰品的戈妮德稍稍歪头,脸上洋溢的自信不似作伪。
“你可以去收拾衣物了。”莫瑞斯想了想,慢慢点头,顺势向其介绍起新员工,“这位是甘米尔-卡洛福,是主人新招的下属,主要负责庄园外的生意往来。”
“噢~”戈妮德向这位风格有些颓废的男人提起裙摆行礼,大大方方注视对方面容,笑得阳光,“很高兴认识你生意先生,你今晚要留在这里用餐吗?”
“这件事情你可以通知拉铁摩尔他们。”莫瑞斯适时补充一声。
“啊,啊啊。”单身三十五年的打工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经意挺直腰背,抽出裤兜里的手,咳嗽两声,甚至想整理一下发型,“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女士,而且……”
“甘米尔。”
女仆戈妮德已经在笑了,大管家莫瑞斯深吸口气,看住这个结结巴巴的男人,“戈妮德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你的称谓不会让她感到快乐,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
“不,不不不。”甘米尔-卡洛福不停摆手,习惯性抠下头皮,叹口气,又是咸鱼独有的颓废画风,“我很抱歉戈妮德,我好像有些失礼了。”
“这并没什么。”戈妮德笑着摇头,对这个男人愈觉得好奇,“我能够感受到你语言中的真诚,可能……只是表达出了点问题而已。”
“啊……”甘米尔-卡洛福沉寂下来,仍由水晶吊灯的光晕盖在身上。
“我们该走了,亲爱的戈妮德。”
又一道香风传来;小脸有些肉感的罗妮看眼这颓废大叔,握住戈妮德的臂弯,悄悄藏在戈妮德身后。
“这位是罗妮,有着丰富的理疗经验,现在是主人的生活女仆。”
莫瑞斯继续介绍,跟着看眼城堡某一处的工作情况。
“嗯。”甘米尔-卡洛福这次显得沉默,双手入兜,往前倾点脖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甘米尔-卡洛福。”
“你好……”
罗妮小声回应,声音软糯,向羽毛拂过甘米尔-卡洛福耳廓。
“你们继续工作吧。”莫瑞斯拍拍甘米尔-卡洛福,出声分别,带着这个新员工走入大厅西侧廊道,越过一扇扇木门和鲜花图案的墙纸,最后停于拐角处,伸手将这束烛台点燃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
橡木做的门牌质感光滑,被铁链吊着,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烛光照亮了其上的一片空白。
“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大都与你一样要时不时外出,他们有些活跃在晚上,有些活跃在白天,总之休息时间不一,基本都喜欢安静,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莫瑞斯浅显交代完周边邻居的身份,伸手固定住悬在半空中的门牌,取出小刀,将其递给了沉默男人。
“你自己来刻下名字吧。”他说,“这将是你近两年的住所,床褥等用品会有送来,你可以先将贴身物品存放在房间里。这里没有什么小偷,也没有其余庄园那样的乱七八糟的情况。”
小刀在烛火下反射出微光。
甘米尔-卡洛福沉默着。整个静谧廊道没有多余声音,些许顶着睡眼的人也只是稍微观察下他——吧唧下嘴,就带着毛巾离去了。
这抹安静诡异到令人有些舒心,甘米尔-卡洛福稍稍收敛神情,慢慢伸直手,接过小刀,在门牌上刻下“甘米尔”这个姓氏。
这刻痕算是极其潦草了。
莫瑞斯象征性的鼓下掌,侧身站在一边,将橡木门推开“欢迎你加入七十七号庄园,原先放在住处的东西有需要带来的吗?”
“有,不过只是一些衣物。”甘米尔-卡洛福挠挠头,迈步进入,烛光点亮半张脸,剩余的,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
晚霞还有残余的光。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阳台,透明又昂贵落地窗户挡住大半夕阳坠落的光。天上一只只飞鸟的影子在地上极快掠过,仿佛整个房间都活了。阳台的金属栏杆漆还很新,好几根藤悄悄缠绕在其上了,稍显温柔的绽放出不知什么品种的花,盛开的,美了整间屋子。
甘米尔-卡洛福一时站在门边没动,双手入兜,高瘦个子靠在白色墙面上,沉默的彻彻底底。
就这般没有声音了……
莫瑞斯双手合在身前陪着站了许久;慢慢张嘴,出声“这间房在建造初就对准了西侧花园,大概是设计师的浪漫,不过热天经常有飞虫,地面也是潮湿的很,衣柜和床脚很容易生虫,以前有位理疗师住在这里,第一晚被咬了一通包后搬走了,公共浴室你翻过阳台前进几百米就能看见,不过我不大支持你这样做,因为主人最不喜欢破坏规则的人,这会让他对你印象不佳。”
大管家这番解释显得有些啰嗦。
甘米尔-卡洛福却稍稍舒缓了身子,伸手拍胸,找到内兜香烟的位置。
“听你这样说确实不太好了。”他夹着烟晃了晃,征得同意后点燃。烫亮的烟头像是暗里的星,一闪一闪,飘起缕缕雾丝,“我还以为住在这座城堡会像歌剧里描绘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