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担心家具了。人才是最要紧的,只要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有什么家业是挣不回来的?”
王荷不在家,小桃帮着管家,说话做事倒是脱了稚气,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李氏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家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还不是担心你爷爷的身体,怕是出不了远门,还有你爹爹,他出门已经半个月了,也没捎个口信回来,咱们要是走了,他回来家里连个人都没有。”
小桃双手撑着脑袋,面上有些纠结,“爷爷倒还好说,咱们在马车里面多铺上几层细软,再让车夫走慢些,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爹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是谁在想我啊。”小桃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声粗狂的中年男声。
小桃眼眸亮了亮,跑了过去,“爹爹!”
王平安看了看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笑,“半月不见,小桃变得懂事多了,知道记挂爹爹了。”
“这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记挂爹爹了。”小桃顿了顿,又说道,“大姐从府城来信了,说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难民,杜鹃村恐怕不安全,让我们先搬去府城呢。”
说到这个,王平安面色沉了沉,看向李氏,“娘,这次回来就是为着这事,现在外面确实不太平,我这次在外边听从北边儿过来的人说,一路上还有好些人,成群结队的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路上边讨饭边偷边抢粮食。更有甚者,为了抢粮食,杀人放火也是有的,可怕的很,就算小荷不来信,我也是要带着你们搬走的,咱们还是去城里头避避吧。”
李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这世道,灾年不断,实在是太艰难了一些,又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王平安和小桃,好在,一家人都还在,想到这儿她又安心了不少,点了点头。“行吧,那咱们也不多耽搁,早些收拾吧。”
定下要搬的事儿,王平安便开始清点小作坊,他们人都要搬走了,小作坊自然也开不下去了。
小作坊里的家仆都要跟着他们去府城,而请来做工的村民,王平安一次给他们多发了三个月的工钱,就当是遣散费了,现在外面乱的很,他们家也帮不上他们别的什么忙,也就只能多给一些钱,有些银子傍身总是好的,这也算是他们的心意。
遣散了帮工,王平安便和下人一起清点小作坊的存货,他这次出去,原本是要在外面待上一个月的,可后来才知道,因为躲避难民的原因,许多酒楼都关门了,货也没送出去,回来沿途看见大批的难民,他心里实在放不下,就立马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眼下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可现下小作坊里却已经堆了不少存货。
这么多的香肠,一时是卖不完的,王平安便想这把她们都运到府城去。看看府城的酒楼有没有收的。
这边,王荷还没有收到家里的回信,就开始着手准备买宅子的事情了,事关重大,她也没有空征询他们的意见,她想好了,等她把宅子买好,若是家里人不愿意搬,她就是捆,也要把他们捆过来。
不过想着李氏跟王老头毕竟是经历过逃难的人,现在情况有多紧急他们应该也是知道的,想来他们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第二日一早,王荷就跟石头去了牙行。
一走进牙行,王荷就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到了,里面站着不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眼神木讷,神情呆滞,这一看就知,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卖身为奴,只为了能有一口饭吃。
如今天灾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却是便宜了这些人伢子,这些奴隶,牙行收来的时候,只怕只花了极少的钱,有的甚至不用钱,给个馒头他便跟你走了。
王荷眼中突然生出一股戾气,恨不得扭头就走,石头一把抓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冲动,咱们还要买宅子呢,现在赶紧买下宅子,把家人接过来才是正事。”
王荷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转身走了进去,只是眼神,却是刻意避开了那些奴隶。
范阳府的房价果然如石头预料的那般,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涨了好几倍,王家他们几个主子加上下人,共计五十几口人,宅子若是买的小了,只怕会住不下,王荷咬了咬牙,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了栋五进五出的宅子,这几乎是王荷全部的积蓄了,王荷平日并不缺钱,所以她手上天香阁的分成,她都没有花,而是存了起来,差不多有四万多两银子,本是不够的,好在小桃的那份分成也在她的手里,事急从权,王荷只能先拿来用用了,等以后再慢慢补回去。
这宅子虽说贵是贵了点,不过好在原先宅子的主人搬的急,许多家具都留在了宅子里面,东西都是齐全的,也不需要王荷再添置些什么,等办好了房契,立马就能搬进去。
石头家没有王家的人多,加上伺候的下人,也就十几个人,也不用买多大的宅子,王荷原本想要将他们家之前的那个小院子转卖给他,也不要多少钱,就按平常价给就可以了,可谁知石头死活不同意,刚好王荷买的这栋宅子的隔壁,有一栋小三进,正好适合石头一家人居住,售价两万两,石头很是爽快的付了钱。
房契办的很快,当天下午王荷跟石头就拿到了官府的契书,石头拿着地契心里别提多美了。扭头笑嘻嘻的看着王荷,“你看,咱们两家以后又是邻居了。”
王荷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不明白他有什么好高兴的,她要买宅子,是因为家里人多,这个小院子住不下,石头买宅子,她就有些不理解了,明明他可以买下他们家现在的这个院子,虽说小了些吧,可他们家十几口人,挤一挤,也能住下,重点是,王荷不会要他高价啊,谁知他却非要花好几万两银子买个三进的宅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钱烧得慌?
既然石头不肯买她这个小院子,王荷刚好用来给张守义一家和她小姨张春芳一家住,这次王荷也给他们去了信,让他们来城里避一避,王荷原本打算的是这院子卖给石头一家,她再另外再外面租个院子给他们,没成想,石头这厮有便宜都不占。
买下了宅子,王荷也没有闲着,趁着他们还没有来,王荷又带着几个下人,去了宅子里,把宅子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王荷买的这栋宅子比他们在杜鹃村的宅子还要大,他们就这么几个人,打扫起来不免有些费劲,等她们把宅子打扫干净,该重新添置的家具也都添置齐了,王家人也该进城了。
这天王荷跟石头吃过了午饭,就去了城门处等着。
王荷跟石头在城门外等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离关城门的时辰也越来越近,可王家的马车还是没有出现,王荷跟石头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虑色。
小桃给王荷的信里说,他们寅时出发,按着时辰来算,王家跟石头一家最迟酉时也能到府城。
现在早就过了酉时,他们早该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眼看着马上要关城门了,王荷皱着眉,面容严肃,“石头哥哥,我想出城去看看。”
石头虽然担心,但是听到这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外面乱的很,还是不要随意出门,咱们先派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出城去沿着回去的路一路寻着,若是没有寻到人我再出去找。”
王荷皱了皱眉,虽然还是担心的不行,还是却没有反驳石头的话,也许王平安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现在还在路上呢,若是她贸然出去,遇到了什么危险,到时候王平安他们回来了,她却出事了,那才是真的添乱。
王荷这次来只带了六个家丁,她挑了四个年轻力壮的,让他们出城沿路寻找王平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