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庄头才从那边的田庄回来,跟他们商量西边那片梨树林的事。他想十文一株卖给隔壁庄子的主家,柿子林还结着满枝头的梨子,他这相当于白送。
孙庄头想到这里,又轻哼了一声,看那王大小姐的样子,恐怕他是捞不着什么银子的。这王家大小姐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之前外面也有过什么王家大小姐才是王家的实际掌权人之类的流言,他兄长也曾私下奉劝过他,说这王大小姐不是个好糊弄的,让他在王家做事,别动那些个小心思,他还不信,想着那王大小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高明到哪儿去,可昨儿晚上,瞧着这大小姐看他的眼神,孙庄头条件反射的便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他便想这赶紧把手上的事解决了,还是投靠别的合适,他早就跟隔壁庄子说好了,这隔壁庄子的主家,据说是云河县的首富,怎么说也比王家的好才对。
谁知刚进门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那头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就过来请他来了。
……估计又是要问什么吧。孙庄头整了整衣襟,跟着前去。
王荷在泡茶,过一道水,浇了紫砂茶壶,第二遍才是清茶,她为孙庄头沏了一杯。
孙庄头连坐都没坐,更不敢喝王荷亲手泡的茶,诚惶诚恐地道“大小姐折煞奴才,这怎么使得!”
王荷笑着道“你为王家操劳这么多年,不过一杯清茶而已,有什么使不得的。”
孙庄头这才把茶杯接过来。
王荷慢悠悠地说“我今天出去逛了逛,今年雨水太多,玉米的收成恐怕不如往年的好。往年不好的时候收两百担,实在太不好。今年收七成租吧,多出来的粮食再换一批树苗种上去,就种枣树好了。”
孙庄头听得心里一震,这大小姐看上去细细白白,柔和得很。想不到还是个心狠的,但是她要收七成租,自己可怎么在里面提成,他要是再提两成把租子加到九层,那万源租地的人肯定就跑光了。
田成之从王岭那里过来,刚好就听到这里一出,这农庄里到处都没个把手,他就站在窗外听了。听到这里也是咋舌……刚他还说孙庄头心黑,没想到他们大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荷抬头见孙庄头不说话,话锋一转笑道“我正这样想着,于是就找了几个农妇过来,和她们提了句,加两成租如何。孙庄头猜猜,那些农妇和我说什么了?”孙庄头心里一跳,虽然他不知道王荷要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王荷慢悠悠地道“这农妇才告诉我,庄头收的是七成租子,要是我再加两成,恐怕就没法活了。我记得赵庄头昨儿个和我说的,是交五成吧。那多的两成去哪儿了?”
她语气一冷,直直地盯着孙庄头。
孙庄头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昨晚他连夜交代过万源的人。谁要是敢把田庄的事说给大小姐听了,租子就提到八成,本想着都该乖顺了不会乱说,没想到这王大小姐搞了这么一出!
他擦了擦汗,忙道“这……这两成的租子,奴才也确实收了,这些年王家一直没给过银子,这笔钱我都用来开荒种树了,只是没想到种什么赔什么,早已经所剩无几,是奴才没本事!”
王荷冷笑着问他“你的那些树不是卖给那云河县第一大户陈家了吗,怎么会所剩无几呢?低处田洼的玉米都长得好好的,山坡上的果树却烂了根,你是真当我好骗吗?他们肯出多少钱买你东西,敢这样拿东家的东西倒卖,乱收田庄的租子,你是不想做了吧!”
孙庄头没想到这深闺的大小姐也是精明的!自己做的这些事她竟然都知道了。
他自己离开王家是一回事,被人赶走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孙庄头拱手笑道“我哥哥承蒙老爷看得起,这些年为老爷鞍前马后,不辞辛劳,我这个庄头的位置也是老头亲自定下的,大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奴才再继续做了,不知道老爷知道了,会怎么想这事……”
王荷冷冷道“万源的人多少是冲着王家的仁慈才来,你却收他们七成租,人人怨声载道。怪的除了你,岂不是还有我爹爹和王家,你以为你就丢了你一个人的脸面吗?就算是你兄长为我父亲操劳,那也是你兄长的功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如此做派,早把她给王家的恩情耗光了!”
孙庄头面色一冷,这王家大小姐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以前老爷待他那不也是客客气气的,任他走到哪出田庄商铺、人家都要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孙管事’。
他何必在这儿受这窝囊气!他又不是找不到事做,那陈家的庄头早就叫他去一起做事了!
既然想撕破脸皮,孙庄头也就不讲规矩了,冷笑着道“大小姐说得,还真把王家当一回事了!您也不想想,我兄长为顾家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是仁慈,只肯收五成的租子,可有想过我呢,我要是不自己补贴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您倒是活得风光,我看这讲出去,是您的不对还是我的不对!”
“您不喜欢我做事,那我不做就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孙庄头哼了一声。
王荷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如此的不要脸,王平安为了照顾他,每月给他这个庄头的奉银可不少,这方圆百里,再没有哪家庄头有孙庄头的月银多了,没成想竟是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想到这儿,王荷也来气了,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兄长为王家操劳这么多年,我王家难道就亏待了他,没给他付工钱吗?你要滚就滚,我王家也不缺你这么个人,王家只要放出话去说要找庄头,那人肯定前赴后继的来,还用得着你吗!”王荷最后喝了口茶,让护院拉他出去。孙庄头狠狠甩开护院的手,气冲冲地走出了院子。
他倒还是个有脾气的。凭他这个样子,要是没有后路肯定不敢甩手走人。王荷对护院说“跟着看他出田庄去。除了他们全家自己的行李以外,不准拿田庄里的任何东西,他要是敢在外面胡说,你们上去直接冲上去掌嘴!”她又对吴嫂道,“找几个人,把孙庄头做的这些事传出去。”她就不信一个品德败坏的人,那陈家的田庄还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