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亲戚实在太多,认亲宴过后,已经是黄昏了,昨晚就没怎么睡好,等到王荷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觉得全身酸软不堪。
罗夫人派了贴身丫头过来传话,说她今儿也累了一天,明日的晨昏定省先免了。王荷谢打赏了她一个上等封红。
等人走后,王荷靠在床沿上,香儿替她捶腿,青儿和田婶儿则整理了王荷今天收到的见面礼,列了册子给她过目。王荷坐在罗汉床上,身体靠着床沿,只觉得无比疲倦。看完后把册子递给田婶儿“除了母亲送的那些,别的都先入库吧。”
她自己则一边闭着眼,一边靠在床沿边想着今天认亲的事儿,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正常,婆婆和蔼可亲,嫂嫂们端庄贤惠,弟妹们活泼亲和,亲戚间气氛十分和谐温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
只可惜,罗家这样的家族,若说他后宅平静,一点儿事都没有,王荷是不信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罗家后院这么多的女人,又怎么安静的了。她以后的日子只怕要比在家里热闹不知道多少倍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腿上没了动静,王荷睁开眼,就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再看看,屋子里哪儿还有香儿她们的影子?罗长安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王荷摇了摇头,“没想什么。”顿了顿,又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娶我?”
罗长安一时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我今日认亲才发现,你们罗家结亲,都只为利益,只要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就行,其他一概不管,那我呢,你娶我又是为了什么,我们王家能给罗家带来什么利益?”
罗长安顿了顿,定定的看着王荷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娶你,无关于利益。”
王荷见他目光坚定,叹了口气,她倒不至于怀疑罗长安,只是她一直想不通罗长安到底是怎么劝服罗家人的,据她观察,她那个公公老奸巨猾,要是没有绝对的利益,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只是现在看罗长安这样,似乎是并不想告诉她这其中的原因。
罗长安叹了口气,轻执起她的手,柔声道“小荷,我并不想欺瞒于你,只是有些事……并不好告诉你。你便不要再追问好不好?总归此生我必不会辜负你,辜负咱们的家。”
王荷抬头看他,他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给的承诺不见得她就很想要,可是这样认真的眼神,在耳边呼出的热气都像一股暖流直涌进内心,信一次又何妨?
王荷沉默,久久没有作声。
过了半晌,就在罗长安以为她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王荷才缓缓开口道,“出嫁前,玉莹姐姐跟我说,夫妻之间理当互相信任,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信你。”
罗长安眼睛陡然变亮,趁着她没留意,飞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引来对方一记嗔视。
王荷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全然信任眼前之人,可不妨碍她努力想去相信他的心意。况且,她自己不也是有事情瞒着他么?谁还没有几个不想与人说的秘密了,哪怕是至亲之人,也未必就能做到全无隐瞒,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她,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告诉王平安他们她并不是真正的王荷,也这并不妨碍她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而对于罗长安,只要不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不会影响他们这个家,她也愿意付出一定的信任。
第二日,王荷醒来的时候刚过卯时。
初夏的节气,槅扇外的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幔帐朦胧地照进来,一片暖红。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发现身边被衾凌乱,却没有人在。
王荷唤了香儿进来,问她“三少爷去哪里了?”
“姑爷一早就去五皇子府里了。姑爷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我们不准吵醒你,让你多睡会儿呢。”香儿笑着道。
王荷皱了皱眉,什么事非得一大早就赶过去,就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况且他们刚成婚,罗长安现在还没有销假呢。
等梳洗好吃了早膳,王荷又领着香儿和田婶儿几个,将她的嫁妆重新清点了一遍,她的陪嫁东西可不少,嫁妆单子足足有四页,她带的陪嫁丫头不多,整理起来速度就有些慢了。
罗长安的院中,原本也配了不少干活的丫头,只是她现在腾不出手来理清这院子里的人和事,对这些人也不太了解,她并不喜欢陌生人碰她的东西,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况且他那些丫头中,有几个姿色不错的,打扮得实在是太过花枝招展了些,王荷这才刚进门呢,竟也不知道收敛些,她看着是在是碍眼的很。
早就听说罗家三公子之前因为年近双十还未娶妻,身边也没有一个通房丫鬟,外人有不少人猜测怀疑他那方面不行,听说罗夫人为了这事儿也急了,一连给他收了好几个通房丫头到他的院子里,这些人想来就是他的那些个通房了。
通房丫鬟到底不同于一般的丫头,王荷也不好自作主张就打发了,更何况这还是罗夫人安排的通房。而且毕竟那些都是侍候罗长安的人,若要处置,还是提前跟他大声招呼的好。
等归整好嫁妆,已经快到晌午了,王荷自个儿用了午膳,这才得空把他们住的院子走了一遍看了个大概,昨个罗长安带着她只看了样子,并不清楚各个房的用处。这看全了她才明白过来,前院有间偏房,现在做了她的库房用。一进是厅房,前院种了许多参天的松柏和槐树,夏季浓荫匝地,十分凉爽。二进就是她住的五间正房,第三进后有个花园,引了一片小池子进来,还砌了白石台阶,花圃却只种了许多油桐树。后罩房则是丫头们的住处。
刚逛完院子,外面丫头就进来通传,三少爷回来了。
罗长安今日穿了一件灰蓝色直裰,高大挺拔,腰间挂了玉佩。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王荷问道,她还当他要在顾玉珩那儿待到用过晚膳过后才回来。
“我想着你刚进府里,还不熟悉,想着回来带你去这宅子四处看看。”罗长安说着朝她伸出手。“走吧”
原来他赶回来,是要亲自带她去转转的啊。
王荷点了点头,从院里出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庑廊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一片片滑落他的肩膀,院子内古意盎然,他背着手走得很挺直,格外好看,好像从画中走出一般,跟这庭院一样的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