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相处了一段日子,萧显重知道何素的一些习惯,她越是漫不经心说的话就越真,反倒是脸上满是真诚的时候说的话,极有可能是假的。如果不是教针线,朱应俭又能找她做什么,总不会是看中了她的身手吧……
不得不说,这是他想到的各种理由中最有可能的。
“你每天都要去,去教多久?”
“还不清楚,我还没有答应。”何素愣愣地说,见萧显重似乎一点也不反对,略有些意外。
她以为萧显重是不会同意的,自己得劝上好一阵他才会妥协。这个时代的男子是能同意家里的女人出去工作的?尽管她还不算是萧显重的女人。
萧显重倒比何素所认为的想得通,他生在萧家,却也不是守着规矩的那波人,尤其是娘亲被送去感华寺后,他看到别人时不时地拿规矩说事就觉得厌恶,这才会在家里呆不住总往外面跑,还为此荒废了学业。虽是如此,他以前却也不敢太不守规矩,就是出去,他也去不了多久。
他得靠着萧家生活,他终是没有勇气真正地脱离萧家,直到萧家自己败了,那些横在他面前的家族亲情财富地位全都消失了,他才能大步走出来。
至于女人得守什么样的规矩,他更不曾细想过。他的娘亲就不算是守规矩的,不然也不会为他谋划记为嫡子。他曾经也觉得娘亲这么做不合礼教,却又不能辜负了她一片苦心,现在萧家种种皆成了空,他反倒为娘亲可惜,若她没有成为萧家妾,凭她的聪明当不会这般收场。
俞氏在萧家时,名下也有几间铺子,她托了俞家信得过的人经营着,生意做得挺不错,萧显重现在想来都觉得佩服。只是她被送入感华寺后,她的铺子都被收回了,只剩下两间俞家当初的陪嫁给了萧显重。萧显重接手后,铺子里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差。
他对铺子里的生意一直不曾上心,总想着萧家还能短他吃喝不成?倒是去年,他曾也闪过念头,得在今年拿出个章程来,想想以后做什么。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萧府就出事了。这些铺子如今怕是已经被抄没,幸好铺子里的人皆是雇来的并非奴藉,估计不会受到牵连。
到了如今地步,他一直想等伤好后找个营生,却没有一个方向,就是开个铺子,他也怕像以前那样赔了。想不到何素能比他先找到了事做,只是让她一个女子操心生计,他心里总是难安。尤其是她去做的,怕是容易伤筋动骨的活。
“家里的日子还能过,你不必如此辛苦。”
“都是做惯了的活,有什么辛苦的,就是去外面不做,在家里也得做的。我只是担心你不喜欢,那位朱二爷也不知是不是可以多多结交?”
“朱二爷为人爽直,帮他做事倒没什么?”
“那朱家呢?”何素问道。
“朱家?”萧显重不懂她为何这么问,从前不曾听她为朝中局势忧虑过呀,还是她在担心朱应俭会把他送去官府?
“倒也不必担心。”
何素安心地点点头,感觉萧显重没有一点拦着她的意思,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就打消了。看来朱家将来不会是敌人,何素暗想,心下乐呵呵地开始盘算要多少薪水。这笔钱她当然会拿一部分出来补贴家用,至于剩下的,她得想想买些什么。
在离萧显重家几条街处,有一间僻静的院子。院子比萧家多了一进,屋子却只多了几间,一个面积不小的后花院比起城中豪绅也不差了。花园里种着许多花草,哪怕到了冬季,也没全失了绿意,点缀在黄叶之间,更显可贵。
花园中有一避风亭,院子的主人正跟客人一起在亭内煮水泡茶,不过到底谁是主人却不好说。朱应俭坐在茶桌前,双手插在黑色皮毛制的暖手筒内,细细看着院中的景致。
“不愧是长旭兄,这才半年功夫,这间院子就大不一样了。”他赞叹道。
坐在他面前泡茶的男子气质出众,一双凤眼盯着茶水,不曾为他的话波动分毫,直到倒好了茶水,他才抬眼朝朱应俭的暖手筒看了一眼。
“你这身子倒越发虚了,这才什么时节,竟连女人的玩意儿都用上了。”
“今年冷得早。再说了,我前些日子可是吃了苦头的,身子的确是大不如前了。”朱应俭感慨道,接过茶闻了闻,赞了一声才抿了一小口细细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