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跟兄长说说前情,免得他总是心存疑虑,便说“兄长还记得,我先前遇险,差点被表兄雇来的人掳去的事吗?”
“什么表兄,那就是个败类!”黄大爷沉下脸喝道。
黄氏笑了笑,也没有替那败类说好话,接着说“其实并不是我事先警觉逃脱的,而是有人救了我。”
怕名声受损,黄氏先前说是事先警觉逃脱,并找人来制住了歹人问出指使之人,黄大爷听了也觉得这事不会这么容易,却没有追根究底,现在忽地听妹妹提起,便知这事果然有蹊跷。
“救我的人,我原以为是个江湖中人,他自称姓郭,北方口音……”其余的特征,黄氏却不好说,免得让人觉得她瞧得多仔细似的。
“你是觉得……”
“妹妹也是瞎猜,可惜无从求证。”
“是呀,总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黄大爷烦恼地用手轻叩桌面说,如果救下黄氏的真是郭义,说不定便是那时郭义一眼相中了黄氏。他在打听郭义为人时,也听说他喜欢救助女子,还会将这些女子带回家中,说不定这次也一样。
至于郭义这般作派有风流之嫌,黄大爷却没有在意,哪个男子不风流,便是他也有一个通房一个妾室,只要别像他的表弟一样做的那般难看就好。正妻是应该敬着的,两家又是亲上加亲,对方这般不把黄家放在眼里,难道黄家还要给他留面子不成。
这个郭义虽也风流,但一向敬重嫡妻,又为了家中妻妾守了这么久,也算是长情了,黄大爷暗想。
黄氏也听说过郭义的风流韵事,她虽不愿夫君纳妾,但也不会拦着,免得被人说她擅妒。若不是败类表兄欺人太甚,她不会这般决绝。现在她却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绝,不是她想嫁的人早晚也会散,至于她想要嫁的,只要不是太差,她便愿意去试一试。结果如何,她都会抗着。
“不如你画下他的画像,我拿去让人看看。”黄大爷想到一个办法。
黄氏点头,提起笔时却有些迟疑,这还是她头一次画男人的画像呢,若最后求亲人不是画中人怎么办?
“怎么了?”黄大爷看她停了动作,问了一声。
黄氏微微一笑,说“没事。”
罢了,她多想也是无用,只能顺其自然。
黄大爷当她是不知从何画起,也没有再催她。画画这事,他一向不如黄氏,甚至连读书也比不上黄氏,要不是黄氏是女儿身,说不定早早就能考上秀才。偏偏这事也只有兄妹俩知道,黄氏不曾向外面透露,也没有什么才女的名声。
黄家在金陵并不算显赫,叫得上名号的才女一般都出在数一数二的人家里,否则便是招祸。这还是母亲教给他们的,母亲向来极有主意,只有在对上祖母时迫于身份有时会吃亏。祖母现在躺在床上都不能动了,已经用不着再怕她。
也难为她这么看不上黄家还在黄家呆了那么久,哪怕她的娘家没落了,还摆出大家夫人的姿态来,像是赐什么恩典一样让他们跟她的娘家结亲。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就连他的父亲都对外家生出恨意,还曾跟他提起年少时舅舅家的表兄弟总爱抢他的心爱之物这样的陈年旧事。
父亲也不欲跟外家结亲,只是他一向怕祖母,才会应下女儿的婚事,事实证明他们先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妹妹归家后,祖母就气病了,家里也不敢让重病的祖母知道两边已经和离。父亲这些日子也在外面听了一些闲话,女子和离,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哪怕过错方是男方,旁人还是会指指点点。
父亲爱面子,这几天脾气一直不好,直到有人来给妹妹说了一门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婚事,他才松了一口气。黄大爷却不敢松气,生怕妹妹才出虎穴又入狼口。舅公家如今势弱,黄氏受了委屈,他还能替她撑腰,要是她嫁的是郭义,就是知道她受了委屈,他这当哥哥的也做不了什么。
拿了黄氏所画的画像,在找到机会确认郭义就是画中人后,他反倒更忧心了。
可见郭义是见过黄氏后就对她上了心上门求娶,既然他已经有了这心,又权倾一方,黄家还真不好就这么推了这亲事。不等黄大爷回去跟黄氏说这事,媒人第二次上门,还说了一个上次忘说的事。
郭义答应将黄氏的女儿记到郭家算作郭家嫡女,这个消息于黄氏来说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以黄氏的性子,哪怕是为了这个她也肯嫁给郭义。黄大爷连忙去乡下庄子通知了黄氏,还不忘帮郭义说几句好话。
“瞧着不是那等刻薄无礼的,只要你占着正房的名份,玉儿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黄大爷说着,又开始担忧黄氏嫁过去后会遇到的麻烦,“听说他还有一子,很是顽劣,不知是否敬重长辈?”
“他的儿子多大了?”黄氏故意问道,其实她已经知道了。
“有十岁了。”
“这样倒好,大一点的孩子也不会再养在跟前,反倒不会起什么纷争。”
“唉,我知你是个不喜与人相争的,却不知别人如何想。难道你忘记了你那小丫头……”
黄大爷说的便是给黄氏添堵为妾的那个贴身丫头,比起本就风流的夫君,黄氏其实更气这个丫头的背叛,甚至为此耿耿于怀余怒难消。不过在乡下的这段日子,她想通了许多。乡下有句俗语叫“升米恩、斗米仇”,与她所遇的事情相仿。
她从小待身边的丫头不薄,她们个个都称感激,却也有几个觉得理所应当,并不觉得是她心善,还会因为她给她们的好处不够多而怨她。存着这样心思的人,早晚会做出害她的事来,她现在发现还不算晚。
她还年轻,总会有看不清人被蒙蔽的时候,尤其是身边从小跟着她的这些人,过去的只当是受点教训让自己长点心眼,让她以后不会再被类似的事所惑。
安慰了黄大爷几句后,黄氏便送他回去了,至于她自己的意思,但凭父母做主。黄大爷也听出她这是答应的意思,这样好的亲事哪有女子会不答应,又是救过她于她有恩的人,这算得上是难得的缘分。
不过这事可不能传出去让别人知晓,免得传来传去的被人胡编乱造一番坏了黄氏的名声,黄大爷暗忖。他深知这亲事若成了,黄家会被不少人家盯上,就连他的岳家少不得也会说上几句酸话。他却是不怕这些,要是连这些事都顶不住,又怎么让黄家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