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中州,陈府。
不同于湛非鱼在上泗县官道旁的小院子,陈府占地极大,从东街这边起足足占了半条街,五进的宅邸隐匿在高耸的乔木之中。
西边的园子有一个湖,每到夏日,陈家的女眷最爱在湖中泛舟,采荷叶采莲子,正应了那一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父亲,从丰州的人回来了,柴颐已死,一切都已经办妥当了。”陈学政一想到湛非鱼,面色就难看了几分,逼得陈家派出死士去丰州大牢杀人灭口,虽然事情解决了,可陈家的脸面也丢了。
陈老爷子穿着棉布长衫,此刻正拿着剪子在修剪盆栽,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若不是陈学政这恭敬的态度,只怕外人还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老花匠。
“你看这真柏的树干。”陈老爷子咔嚓咔嚓两剪把旁边的枝丫给修剪掉了。
陈学政侧目看了一眼,“这形状像是一条龙。”
“不错,最初时只有三分像,慢慢养慢慢修,如今已有雏形。”陈老爷子缓缓开口,把剪刀递给一旁的小厮,“玉不琢不成器,树木何尝不是如此,至于人又有何不同?”
陈学政跟在老爷子身后往屋内走,而早就守候在一旁的下人立刻把洗手用的香胰子递上。
片刻后,陈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圣上正直壮年,几位皇子都已成年,老夫一棵真柏养了五年,大皇子想要化龙,可惜时间不够、能力不够。”
道理谁都懂,陈学政苦笑道“父亲,大皇子在京中,即便是他想韬光养晦,可其他皇子都在培植党羽,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大皇子急躁,而是身处那样的环境,又怎么可能无欲无求?若是被其他皇子抢夺了先机,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陈老爷子放下杯子,半眯着眼打量着陈学政,“你说说那小姑娘师从顾轻舟,她为何还要寒窗苦读?”
有了顾学士这位老师,湛非鱼可以说是一跃登天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等及笄之后,不管是几位适龄的皇子,还是京中那些世家子弟,保管都会登门求娶。
不等陈学政开口,陈老爷子继续道“再说活字印刷是湛非鱼上交给朝廷的,有这份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在,她需要愁前途吗?顾轻舟只要上奏,圣上绝不会吝啬一个封号。”
“即便不说此事,之前在南宣府,湛非鱼踩着陈记米铺扬名,裕亲王和朝中武将都会记下这个人情。”陈老爷子说起这事神色平静,看得出那十万石米粮于陈家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陈老爷子继续道“探子的汇报却是湛非鱼每日读书到丑时,天不亮便起床,日日如此,偶有一日因为其他事耽搁了读书,她即便是通宵达旦也会把落下的功课补上,顾轻舟曾和圣上戏言,湛非鱼长不高就是读书熬夜所致。”
读书有多苦?但凡是考过功名的读书人都知道,真的是寒窗十年无人知!
在陈老爷子眼里湛非鱼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此刻只能叹息一声,“大皇子想要入圣上的眼,不是在朝中拉拢朝臣、培植党羽,而是该和湛非鱼这般,等他建功立业了,又何愁走不到那个位置!”
陈老爷子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说,即便圣上最后没有立大皇子为储君,可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兵权在手,又何须在意一个储君的名头,皇权的争斗终究逃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八字箴言。
“湛非鱼和我们陈家已经结仇。”陈学政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且大皇子那脾气,湛非鱼远在南宣府,所以还能说是相安无事。
可湛非鱼一旦进了京城,陈学政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与其那时再动手,不如趁着湛非鱼羽翼未丰的时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沉默许久后,陈老爷子终究开始开口了,“还有一个多月便是院试。”
陈学政面上一喜,可陈老爷子却已经闭目养神,陈学政便知道问不出来了,只能起身离开,有父亲出手,湛非鱼此劫难逃!
暗夜,一道身影悄然无息的潜入到了一处寻常小院,这巷子距离贡院近,所以每到科举时,这边的屋子早早就被人租去了,
“这字体倒是不难模仿。”屋子里,亮着烛火,坐在桌边的青年快速的翻看着桌上七八页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着,“这是标准的馆阁体最容易模仿,字迹风骨初成,但笔力不够,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站在桌旁的黑衣人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每一张都是五百两,嘶哑的声音响起,“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记住,必须临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日后少不了的你的好处。”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青年笑着回了一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比起两千两银子,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前途,即便日后当一个七品县令又如何?正所谓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县令倒比不上知府,可至少能确保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
湛非鱼并不知晓陈家打算在院试上动手,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身为江南道的学政,陈家一派的官员遍布江南,别说在院试上动手脚,即便是乡试,陈家要动手也易如反掌。
一转眼半个多月都过去了,七月初似乎更加燥热,从后院搭建的号舍里出来,湛非鱼火急火燎的直奔卧房,“阿暖,我要美人妆才出的香胰子,我身上都发臭了……”
何暖抿嘴笑了起来,这天气在屋子里待着都能热出一身汗来,更别提那狭窄的号舍,进去就跟蒸笼一般。
而湛非鱼从号舍搭好到如今,已经进去两次了,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念头,前几日还把县学要参加科举的同窗也给找来了,绝对的“天怒人怨。”
等洗漱之后,湛非鱼闻着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三我记得三公子今日回来?而湛非鱼从号舍搭好到如今,已经进去两次了,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念头,前几日还把县学要参加科举的同窗也给找来了,绝对的“天怒人怨。”
等洗漱之后,湛非鱼闻着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三我记得三公子今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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