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到达湛非鱼暂住的客栈时,天色已经擦黑,雨下的正大,钱家一行看着都格外狼狈。
钱夫人更是如此,神色里透着疲惫,再无往日当家主母的华贵从容,面色苍白的不见半点血色,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这接二连三收到的噩耗。
“夫人请坐。”湛非鱼起身招呼钱夫人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钱夫人都已经是当祖母的年纪了,不过平日里保养的极好,所以看起来只像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一次若不是因为钱世鹏的事,钱夫人也不会这般遭罪。
“多谢姑娘。”一看湛非鱼这态度,钱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半,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下肚,整个人这才缓过来。
湛非鱼见状又把空茶杯倒满了水,“想来夫人也收到了消息,今日清晨张知府意外身亡,当时书房里只有庞同知一人在,钱世鹏目前还暂住在庞府。”
张知府的死讯根本瞒不住,即便下了一天的大雨,可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收到消息的肃州府各个家族有些在家中商讨,有些则立刻把信笺传了出去。
陇右道的兵权刚回到将军府杨家没多久,各方势力不敢打兵权的主意,怕犯了圣上的忌讳,所以这手自然伸向了陇右道各个州府。
肃州如今要重新洗牌了,各方势力必定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二杯茶水只喝了一半,钱夫人放下杯子,眉眼里满是倦色,却只能强撑起精神,“湛姑娘,若不是董燕给我传信,我也不曾想到这个庶子竟然藏的这么深。”
钱夫人一声长叹,她这些年一直在打理钱家的生意,外人只当她强势,却不知道钱老爷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至于儿子,钱夫人早年为了钱家的生意,对几个孩子管教过于严厉,最终却是事倍功半的效果,几个儿子虽不像钱老爷这般贪恋美色,只懂得吃喝享乐,可却没什么主见,少了魄力和决断。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那些商贾一个个都内敛藏奸,稍有不慎便会骗的倾家荡产,钱夫人也教过儿子,可惜还是无法独当一面,钱夫人只好依旧把生意握在手里,只想着日后培养孙子接手钱家的产业。
“夫人不必如此,一码归一码,钱世鹏的事和夫人无关。”湛非鱼给钱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继续问道“恕我冒昧,丘家三房的败落已经注定了,不知对钱家的生意影响有多大?”
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以钱夫人从商多年的手段来看,钱家的生意并不是完全依靠丘家三房发展起来的,只能说是借了丘家的名头便宜行事罢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湛姑娘看上了钱家的产业?也不怪钱夫人会有这样的猜测,钱家虽然不是皇商,但钱家商行在大庆朝也算是能排的上名号的。
玲珑布庄和钱家马场在附近州府更是远近驰名,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些年,钱夫人借着丘家三房姻亲的关系,商队在外行走跑商免除了很多麻烦,远在江南的布庄也受到当地官府的庇护,不管是同行还是三教九流的人都不敢打布庄的主意,这些都是丘家三房的震慑。
但钱夫人每年也会以节礼的方式送了两万两的银票给丘夫人窦氏,更别提那些珠宝首饰、布料药材,很多窦氏价值千金。
稳了稳心神,钱夫人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湛非鱼,不说她这衣裳的布料便是极其珍贵的云锦,就说湛姑娘今日簪发的便是一套六件的银点翠镶玛瑙白玉钗,玉质通透温润,玛瑙色泽红艳。
这样品质上佳的白玉或者玛瑙,若是由钱夫人做主,必定不会拿来做一套钗子,说白了是大材小用,说难听一点就是暴殄天物了。
估计也只有顾学士这样的位高权重的大臣,才舍得让匠人把这上品的白玉整块分割开来,然后做成钗子,任何一家珠宝铺子的东家都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背锅节俭顾学士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财大气粗殷无衍不过是一块玉石罢了,小鱼喜欢便好。】
看着湛非鱼这衣裳打扮,钱夫人忽然就明白过来,她绝对不会是看上钱家的生意,湛非鱼虽出身乡野农家,可她师从顾学士,又怎么会差银子使。
想通透了,钱夫人也放心了,随即开口道“这些年有丘家庇护,钱家的生意的确少了许多麻烦,但要说伤筋动骨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关系需要重新打点,左右就是多舍出些银两罢了。”
想到钱世鹏,钱夫人疲惫的面容里浮现出厉色,声音也冰冷了几分,“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钱世鹏估计是打着求娶静媛的心思所以才想要去黔中道,若是能趁着丘家三房混乱分一杯羹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