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水,景宇灵机一动,匆匆倒茶后递上:“上仙请用茶。”
林泽怎会不知其意,但并未多言,颔首道谢,浅饮凉茶。
那并非是清热败火的真凉茶,而是侍婢未及撤下的武夷大红袍,已在紫砂壶中泡了近两个时辰,橙黄明亮的茶汤稍显浑浊,馥郁兰花茶香几乎散尽,景宇情急之下没顾得上用法术加热,茶味滞涩发苦。
林泽恪守君子之道,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一闻便知茶已失味,却还是云淡风轻地品了半口,算是给足了景宇面子。
若是换了楚灵犀,必会当场发飙掀桌,她不甚通风雅茶道,不过残饭冷茶是打发叫花子的标配,她可受不得这般怠慢。
安皓白燃起幽幽安魂香,开始施法诊疗,他释放魔尊灵珠中的法力,与林泽相互配合,灌输灵力入妖女体内。
两股精纯法灵暖流自她心口闪电型旧疤处灌入,绕行十二经十五络,最终重回心脉,楚灵犀有如身处氤氲温泉,在药草异香中沉沉睡去,缓缓入梦。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华胥诸事以十倍的速度在她眼前闪过,一位位白衣道生来回穿梭,如同一道道刀光剑影,楚灵犀眼花头昏,索性紧闭双目,坐地盘腿,晃晃悠悠间双手合十——
“时光时光,速速流逝,华胥桥段快快结束,北荒新篇快快开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句完是她信口胡诌,仙族乃符篆类法术之王,妖族与魔族仅习实用类咒法,不甚精于此道。
楚灵犀不过是一时兴起,在仙族的地盘借用了一句仙族的咒术口诀,做戏做套,还搭配使用玉清至上手诀,对错不重要,有趣最重要。
本该是左右手掌交叉搭在一起,左手大指屈掌内,其余九指皆露于外,可她对于精深咒术不甚熟悉,仅仅是瞧过几眼神仙的手势,算是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略显笨拙的手指头弯来扭去,手诀纯属四不像,像极了人间那些假扮神仙过家家的熊孩子。
楚灵犀的话音刚落,地震般的晃动便恢复平静,绕梁丝竹之音入耳,美酒佳肴之香入鼻。
她没有睁开双眼,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可仍旧怀抱最后一线希望,双眉紧锁祈祷道——
“不要是华胥七夕宴,千万不要是七夕宴!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楚灵犀确实爱热闹,但从不喜欢假正经的正筵,更讨厌别人吃着她看着的宴席,华胥七夕筵便是最戳痛点的那一种。
或许是胡乱使用“急急如律令”的缘故,天未遂其愿,正是七月初七七夕节,七音同于气,愿望落空,楚灵犀气到差点七窍生烟。
宴会刚刚开始,大型才艺表演秀即将拉开帷幕,她恰立于圆形高台正中,用生无可恋的目光望着台下白泱泱的华胥师生,还好众人看不到她,不然非得来一段歌舞才能对得起这场面。
她五音不,才艺无,乌鸦歌喉,堪比杀猪,听者流泪,闻者后悔,汉子身板,不精音律,若是踏歌起舞,步步准准踩于笑点,说不定能够因一曲一舞而成名,成为四界最为闪亮的谐星。
舞台四周最前排为若水上仙与众位慈师,后排是一茬又一茬如漂白韭菜般的华胥道生,座次排序明显尊老不爱幼,柳芽与嘉木这一届最新入山的道生被安排坐在视野最差的尾排角落。
楚灵犀从一排排雕花描金的酒案上飞过,时不时能碰上孽缘熟人,皆是她昔日的手下败将,无论打仗、打架还是骂战,妖女战神从未输给过任何一位神仙。